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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尋 -【王妃自帶福運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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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9-4-24 17:18:29 |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徐皎月的身世之謎

貼在門上,聽見裡頭開始有動靜,柳老闆滿意了,現在……去備些好衣料給「妹妹」做衣裳吧,再添點金銀頭面,是了、是了,讓「一品香」送一桌席面過來,給妹妹慶賀慶賀、補補身子。

先讓她嘗嘗甜頭,如果還是倔強不依,只好再擺出手段,終歸是要逼她認命。希望徐家丫頭不愛喝罰酒。

得意洋洋,她滿臉笑意,一甩繡帕往外走去,然而下一瞬,笑容凝在她紅灩灩的嘴角,一雙眼睛張得不能再大了……

嗯哼、啊哈朝她發出低吼聲,它們弓起身子蓄勢待發。

「媽呀!這畜牲是從哪裡來的呀!」她尖叫聲,跳了起來。

身旁的丫頭見狀也嚇得花容失色,轉身就逃。

柳老闆也想逃,只不過念頭剛起就有一把劍抵上她的肩膀,連救命都來不及喊,就感受到一陣刺痛,溫熱的液體從刺痛處往下流……她、她……受傷了?

怎麼回事?抬眼,她對上蕭承陽冷冽的目光。

「大俠饒命……英雄饒命……我這條賤命不值得您動手,您要銀子嗎?我馬上雙手奉上……」柳老闆嚇得魂不附體,全身抖若篩糠。

「徐皎月呢?」蕭承陽問,那眼光像在看死人似的。

冷汗從後背不斷淌出,風一吹,全身簌簌發抖,柳老闆腦子一片混亂。

徐皎月……怎麼會?她早打聽過了,徐皎月後沒有人會為她岀頭,她只是個爹娘不疼、姥姥不愛的小村姑啊,怎地憑空冒出這號人物為她出頭?

他們是什麼關係?不會吧,是男女關……

完蛋!豆大汗珠顆顆從額頭往外冒,如果他知道徐皎月和吳勇已經……曈孔一緊,寒氣從腳底躥上,她覺得血液結成冰,魂魄飛到九霄雲外。

他沒耐心等她回魂,劍尖再往前送進一寸,直接刺穿她的肩膀。

柳老闆大叫一聲,急急指向身後,「徐姑娘在裡……」

話沒說完,唰地劍從她的肩膀抽岀來,柳老闆眼睜睜看著鮮血狂噴,一驚,她嚇得癱軟在地。

「給你們了。」他對嗯哼、啊哈丟下話後朝屋子奔去。

下一瞬,兩匹狼撲上,在她身上胡亂撕咬,肉一塊、兩塊從柳老闆身上剝離,血淋淋的場面很嚇人,看得後來趕到的董裴軒忍不住掩面。

只是她身上的脂粉香讓兩匹狼覺得太噁心,勉強啃了幾下向主子交代之後,就走到一旁曬太陽。

死趕活趕都追不上蕭承陽,董裴軒幾乎要放棄了,沒想到一個黑衣男約莫是看不過去了,竟憑空出現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施展輕功把他帶進柳宅。

直到這會兒,他才曉得北陽王身邊有不少隱衛跟著。

彎下腰、低了頭,董裴軒悲愴地看著柳老闆,誰不惹偏要招惹徐皎月?那不是自尋死路嗎?那眼神……分明是在看死物。

他搖搖頭,輕聲說:「趁現在有空,你要不要說說,怎麼就知道徐家有難,趁機上門打劫呢?」

蕭承陽踢開門,恰恰看見徐皎月拿著簪子抵在自己喉頭。

她的腰帶已經被抽開,露岀抹胸,紅色的鮮血滲岀,滴在鵝黃色的抹胸上頭,分外明顯。蕭承陽不怒反笑,嘴角處扯岀一道生硬曲線,蝕骨沁髓的笑意似見血封喉的毒藥,一沾就會沒命。

他緩步進逼,恨不得將吳勇千刀萬喘、挫骨揚灰。

吳勇連頭都不敢抬起來,深怕視線接觸會被射成篩子,恐懼從四面八方向他包圍,蕭承陽什麼都沒做,吳勇已被他的氣勢震懾,嚇得節節後退。

「你、你、要做什麼?我沒有、沒、沒、沒有……沒有……你找錯人了,你一定找錯人了!」

他還想求個脫身,但蕭承陽用手中長劍給了他答案。

劍鋒劃過,吳勇胸前滲出血珠子,劇烈的疼痛將他的僥倖踹到九霄雲外。

「你、你……殺人啊!救命啊!」

聲音剛從喉嚨中擠出,揚手,蕭承陽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添上好幾道口子。

吳勇連滾帶爬、拚命逃竄,卻怎麼都甩不掉接連而來的劍鋒,他痛得翻身抱肚,沒想到最後一劍,直接斷了他的子孫根。

他哀嚎斯叫,痛得在地上不斷翻滾。

蕭承陽高舉長劍就要往他胸口捅去,眼看明晃晃的刀刃劈空斬下,電光石火間,徐皎月搶身站到他面前,將吳勇護在身後。

她居然要護他?蕭承陽怒了眉眼,啞聲道:「讓開。」

「不讓。」她猛搖頭。

她的頂嘴是火上添油,氣得他快要爆炸,這是鄉願的時候嗎?對徐家上下也就罷了,好歹是血緣至親,可對這樣一個渣貨,她竟也……

「讓開!」蕭承陽的聲音透著危險。

「不讓,求求你別殺人,董叔說你身負重任,身在杞州的事不能教人得知,我們快點走吧,別將事情鬧大,我不想你有事。」

她的解釋像桶冰水兜頭澆下,把他那團熊熊烈火給澆熄得透底。

原來是……擔心他有事?

收劍,眼底盡是憐惜,看著她的狼狽,手指輕觸她的頸間,心痛得好厲害。

她看見了,暖意一寸寸往上升,被心疼的感覺良好,徐皎月握住他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認真說:「不痛的,一點都不痛,那是我自己弄。」

就是她自己弄的也不行,誰讓人逼她!倏地,戾氣再現,拳頭緊握,指節發出格格聲響。

徐皎月見狀,忙窩進他懷中嬌聲嬌語道:「不想在這邊,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脫下披風裹住她的身體,他將她打橫抱起,跨開大步往外走。

他說:「我教你練武。」

「好。」

「以後不許被人欺負。」

「好。」

「等回京,我要把錦繡坊弄倒。」

「好。」

「我要讓柳家永不翻身。」

「好。」

他一句句說,她一次次應諾,她用自己的方法安撫他的暴怒。

三人兩匹馬,直接往南方奔去。

起初徐皎月沒發現情況不對,只見他帥氣地揚鞭催馬,一路狂奔,任由長風獵獵,掠起衣袂翻卷。

迎著風,她忘記自己的臉腫得多醜陋,忘記狼狽的自己多像豬頭,她一路唱歌一路說話,心情好到讓人無法理解。

心情當然好啊,還以為今日是一別再不能見面,可現在她又在他懷裡,又能聞到他的氣息,又能看見他酷到不行的帥臉,真好啊、真開心啊!

直到離開杞州,徐皎月發現他們沒有回溪山村,而是陌生的方向……她急了,轉頭問:「我們要去哪裡?」

「南雲。」

「為什麼?」

「我有要務在身。」

「我知道,可我沒有啊。」

他拒絕回答。

「你要去打仗,帶著我豈不是很麻煩,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沉默。

「你不能帶走我啊,我的家在溪山村,我要回家。」

他充耳不聞。

「蕭承陽,你放我下馬。」

他相應不理。

她慌了,小小的拳頭往他身上捶。「你不可以這樣,這是強搶民女,你和柳老闆、吳勇有什麼不同?」

她竟然拿他比吳勇?他黑了臉,狠了目光,卻堅持不理會。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徐皎月氣急敗壞,哪有人這麼不講道理的啦,他改行當土匪哦!

正當她吵鬧不休時,董裴軒聽不下去,催馬到兩人身旁,道:「王爺,先停下來吧,讓我把話跟她說明白。」

蕭承陽拉緊韁繩,把馬停下。

見狀,徐皎月立刻順著馬背往下滑,她膽子大,蕭承陽卻嚇破膽,一把將她撈回馬背上。他口出威脅,「如果你不好好坐著,就繼續趕路。」

瞪他一眼,徐皎月滿臉無辜,她又沒在人家屋簷下,怎麼就得低頭了呢?

「皎月別鬧。」董裴軒壓低聲音道。

「我沒鬧,我只是想回家。」

「你哪還有家?」

董裴軒一句話,問得她低頭。「我知道奶奶這次是做得過分了,可我總得問清楚狀況,奶奶不會無緣無故把我給賣掉的。」

蕭承陽忍不住翻白眼,都這會兒了,還在幫徐家人說話。

「這事,問我就知道。」

「董叔查出來了?我娘還好嗎?弟弟們還好嗎?」

見徐皎月為徐家人心急,董裴軒搖頭直歎氣,這孩子太實誠、太良善,當初……真做錯了。

「你母親偷走家裡田契房契押給當鋪,帶著你兩個弟弟離開,柳老闆輾轉知道此事,將田契房契贖回來,並贈銀二十兩讓徐老太簽下你的賣身契。」

他從懷裡掏岀徐皎月的賣身契,在蕭承陽整治吳勇時他也沒閑著,從柳老闆身上問清楚來龍去脈,又搶回賣身契、順走千兩銀票。

「我娘為什麼這麼做?」

董裴軒歎氣,仔仔細細地將姜氏和蔣顯的過往說明白,聽完故事,徐皎月沒有怨恨,只有不勝欷噓。那是怎樣的感情啊,深刻到讓他們願意為對方付出一切。

她很清楚,母親這一去將要面對無數問題,這是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辦得到?

「你不懷疑嗎?為什麼薑氏帶走兩個弟弟,卻沒帶走你?」

「因為娘恨我,因為我害死哥哥。」她知道的,一直都明白。

「錯!因為你不是她的女兒。」

董裴軒的回答像轟天雷,打得徐皎月腦袋嗡嗡作響,她怎麼可能不是娘的女兒,她和哥哥出生時,整個溪山村的人都知道的呀……

蕭承陽也吃驚不已,他沒想過徐皎月被虧待的理由竟是她非徐家女?

「怎麼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呀,董叔,你騙我對不對?」徐皎月連連搖頭,她無法相信。

蕭承陽見她激動,一把將她抱起納入懷裡,他輕輕順著她的背,低聲在她耳畔道:「別怕,有我在。」

她不是怕,是慌啊,怎麼可能……她記得的,雖然當時年紀小,可她真的記憶深刻,在哥哥死去之前娘寵她愛她,視她如珍似寶。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董裝軒歎氣道:「我的父親是個太醫,醫術高明、性情耿直,他不願受賄行害人之事,竟遭秦相爺所誣,董家上下斬首、流放,無一倖免。在忠僕的掩護下,我逃出京城,半路遇見淩姊姊,她受人所陷,為保住腹中胎,挺著大肚子冒險從夫家出逃。

「一路上我們相互扶持,從京城到杞州,幾度逃過賊人追殺。她在破廟裡產下一對龍鳳胎,只是懷有身孕的她,千里迢迢一路奔波,身子是已透支,她只來得及看你們兄妹一眼便溘然謝世,死前她苦苦哀求,讓我保住你們,不求你們榮華富貴,只願平安順遂。

「我本想埋了她,但眼看殺手將至,不得不先帶著你們逃走,我跑到溪山村,帶著你們兄妹逃往深山,卻意外碰到徐閔謙。

「那晚他的媳婦生產,他提著裝有死嬰的籃子要上山埋屍。我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把你們兄妹帶回家裡,當成親生孩子扶養長大,他同意了。之後我便在溪山村住下,為淩姊姊看護你們兄妹長大。

「交易時,我以為他的妻子生下死胎,天色漸亮,我才發現嬰兒脖子上有指痕,嬰兒是被活活掐死的,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但當時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也沒放在心上。我帶著死嬰回到破廟,想將他與淩姊姊一起下葬,卻發現你母親的屍身被帶走了。」

「帶去哪裡?」一陣寒意起,徐皎月縮縮身子。

見狀,蕭承陽攏緊披風,將她裹緊。

「我猜,她被那些殺手帶回去交差。多年來我深感後悔,沒從淩姊姊嘴裡問岀事情的始末,如果知道,我一定會為她報仇。」

徐皎月點點頭、理解,如果是她……都已經窮途未路,活下來希望微渺,怎還能談論報仇?能求得平安已難得,何苦再去冒險?

「那年,皓日被賊人害死的消息傳進溪山村,我很擔心你,我找機會潛進徐家想看看你,卻意外發現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你始終不明白,寵你的母親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陌生人,為什麼會帶著仇恨的眼光看你,對不?」

「是。」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害死哥哥。

「我在深夜時分潛入徐家,當時徐閔謙發現薑氏正在自殘,盛怒之下,他大翻舊帳,我這才曉得,原來被掐死的男嬰是姜氏表哥的孩子,這就說明了,為什麼徐閔謙會將初生嬰兒掐死。

「皓日遇害之前,薑氏不知道你們並非她的親生孩子,她對你們的疼愛,更多的是對表哥的思念。徐閔謙含糊的說詞讓薑氏誤會,她相信徐閔謙就是不甘心幫她表哥養孩子,所以一氣之下便衝動的拿她兒子從人牙子那換回一百兩,更撿了你們兄妹回家魚目混珠,擺明瞭就算養野孩子也不要她兒子。姜氏對徐閔謙有恨,可一是她理虧,二是日子還得過,所以她只能把氣岀在你們兄妹身上,心思扭曲的認定了,她的兒子是代替你們兄妹去死,因此恨你怨你,恨不得能除之後快。

「薑氏的態度讓我很擔心,我想把你帶在身邊養大,可是跟著我更危險,秦家沒放棄對我的追殺,而我沒放棄為父兄報仇,我不想讓事情波及到你頭上,本想等你出嫁,再把真相告訴你,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明白了,徐皎月全聽明白了,一直以來,她沒有家人、沒有親戚,她身處在一個個謊言當中。

難怪爹那樣冷漠,難怪娘恨她入骨,難怪她用盡力氣也得不到一句讚美。

真是的,虧她相信是因為她太醜、因為她害死哥哥、因為她是掃把星,才無法在家人身上得到正評,原來真相……真殘忍啊……她的付出努力終究變成一場鬧劇,她像個傻子似的被謊言耍得團團轉。

力氣被抽走,徐皎月覺得心好累,以為自己失去的只有哥哥,沒想到……天地獨存,她沒有親人,孤獨像一支箭狠狠刺穿她的心臟,痛得她說不出話。

蕭承陽看見她的無助茫然,看見她的憂愁悲哀,他不會說安慰人的話,只能扶著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抱起,從跨坐轉為側坐,他親親她額頭,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他一再保證,「不怕,你有我。」

眼淚汩汩流,濡染了他的衣襟,心疼不已,他皺緊眉心,扯住韁繩,馬蹄揚起。

徐皎月試著消化,但故事太沉重,沉得她的心、她的胃被重重擠壓,沉得她喘不過氣,無法呼吸。

不能責怪她,一輩子的認知瞬間翻轉,任誰都受不了。

她為自己哀傷,為早逝的哥哥哀傷,為被迫害追殺的親生母親哀傷。她不懂啊,為什麼不公平的事這麼多、這麼多,為什麼不幸要落在他們身上?

一路上,徐皎月不說話,她像只無尾熊,只能緊緊地攀住蕭承陽、巴住蕭承陽,他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入夜,他們進客棧。

一張銀票換來一個大浴桶和新衣,幾個夥計合作將熱水注滿浴桶。

屋裡熱氣蒸騰,徐皎月還坐在床邊,歪著頭傻傻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承陽歎氣,走上前拉起她,為她鬆開發束。

「洗澡。」他說。

她點點頭,依言進入屏風後頭,他沒出屋子,隔著屏風細細視察她的舉動。

看她脫衣、看她進入浴桶,看她把自己埋進水裡,看她憋著氣直到喘不過來,才把頭伸出水面。

一次、兩次、三次……她在折磨自己,也折磨了他的心。

但蕭承陽半句話都沒說,只是靜靜坐在屏風外頭,靜靜守著、等著,耐心地看著她每個動作。

徐皎月關掉系統提醒,否則她會聽到一連串的當當聲,他的心疼化為正評,不斷累積。

半個時辰過去,他說:「起來,水冷了。」

她沒有應答,卻聽話地從浴桶裡出來。

換好衣服走出屏風,他取來帕子把她的頭髮擦乾,用手指梳齊攏成束。

他極有耐心地做完這些,把她拉到椅子前面坐下。

「等我,一下子就。」

徐皎月呆呆地點了頭。

他走進屏風後,就著冷水飛快將自己沖洗乾淨,洗澡時,他的眼睛時時盯著屏風外的徐皎月。

洗好澡,撤掉浴捅,店小二送來飯菜。

他給她夾菜,給她下指令扒飯,她還是很聽話,一口口把飯吃掉,他帶著她到街上消食,他握住她的手,一步走過一步。

蕭承陽沒有說話,只是陪伴,可他不曉得,掌心的溫度帶給她多少溫暖。

深夜的街道不見人影,只有月亮陪著,在他們身後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分開、交合,分開再交合。

回到客棧,她上床、他上床,他把她抱進懷裡,輕拍她的背,又說了同樣一句沒有創意卻很暖心的話,他說:「睡吧,不怕,你有我。」

前次,這句話出現時,她的心找到定位。

她窩在他懷裡,汲取他的體溫,一遍遍告訴自己,是的,沒關係的,至少她還有他。這次,同樣的話出現,想像扭轉了某個契機點。

她一樣窩在他懷裡,一樣汲取他的體溫,卻告訴自己,她只剩下他了。

什麼都沒有,只剩他、只剩下他……只剩他了。

她想要待在他身邊,想要保有這樣的溫暖,即使身分不配,即使只能成為他的小妾,即使必須傷心地看著他成為別人的丈夫,她也不想離開他,因為,她只剩下他了。

妥協退讓是很痛的過程,可是不退讓就必須失去所有,連一點點、一絲絲、一分分都得不到,為保住這分「些許」,她必須妥協,必須忍受退讓……

她終於開口,在歷經了數不清的傷痛之後。

她說:「可不可以,永遠都不要……丟掉我?」

她的問題,把他胸口鬱氣格出,壯碩的手臂施了力,他將她抱進懷裡,低聲回答,「可以。」

像要印證自己的話似的,他低下頭封住她的唇。

然,一個只是用來保證的親吻,卻在嘗到她的甜蜜時,失控了。

他在她唇間輾轉流連,她抱住他的身軀緊緊不放,兩人不斷增溫,像一簇火星掉油桶裡,轟地……引發大火。

他不懂男女情事,她也不懂,只是胸口有股欲望在咆哮著,呼之欲出。

她想將他留在身旁,不願失去他的溫暖,於是唇齒相接,於是相濡以沫,於是他們在彼此身上試探摸索。

他像狼,用唇舌舔過她每寸肌膚,而她滿足地享受那份溫熱,兩具身軀不斷交纏、彼此撫慰……一句呻吟,他進入她。

她疼痛地溢出淚水,他不知道怎麼辦,只能不斷親吻她,吮去她的哀傷。

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只會抱著他,不教他離開,他忍耐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她胸前豐腴,終於,他控制不住了,一聲低啊,在她身上衝刺。

空氣中帶著微微的血腥氣息,刺激他的感官,欲望像出的猛獸,他在她身上發洩、也在她身上獲取……

夜深人靜,床不停動搖著,那是屬於他們的盟約、他們的誓言……

天亮,徐皎月比他更早清醒,側過身看著蕭承陽,心,益發柔軟。

這是一個不曾被疼愛過的孩子,這些年他很上進努力,卻從沒有快樂過,權勢財富無法啟動他的喜悅,功成名就無法讓他感受幸福,多年來他只是一匹身處在人群中的孤狼。

昨晚他抱著她,滿足地說:「我再不是一個人了。」

原來他從來不說,卻也跟她一樣害怕寂寞。

她反手抱緊他,告訴他,「我再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這句話,讓他又在她身上幸福了一回,他像個不懂得饜足的孩子,拚命在她身上汲取,她累了、她疼痛著,但她樂意給。

因為他是她、她是他,他們同是繁華世界的兩抹孤獨。

但是……再也不會了,從今往後他們有了彼此,孤獨別再妄想涉入。

成為他的女人她有點慌,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但這一點點的恐慌被一大堆的滿足與幸福給掩埋,於是她選擇抓住眼前幸福,把恐慌留到未來。

手指細細描繪他的眉眼唇鼻,他長得真好看,這麼好看的男人怎麼會喜歡上她這個無鹽女?真是匪夷所思呀。

當然她同意,他的喜愛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童年記憶,她不知道這份記憶能夠維持多久的愛情,她沒有把握,她能做的只有珍惜。

倏地,手被握住,他張開眼沖她一笑。

「你笑起來真好看,我被你迷住了。」徐皎月說著甜言蜜語。

他笑得得意驕傲。「能迷一輩子嗎?」

「肯定能。」

她的回答讓他很滿意,翻過身狠狠吻她一陣,她黝黑的皮膚泛起緋紅。「你也好看,我被你迷住,能迷上一輩子。」

他說了「一輩子」,她不完全相信,但這並不阻止她珍惜眼前。

也許有一天,他會成為別人的所屬,也許有一天,她只能分到他一點點,但……沒關係的,只要從現在開始學會節儉,學會就算只能擁有他的一小點也能感到幸福,那麼到時候她就不會太受傷、太難過,她就能夠順遂地、平安地過日子。

是啊,一小點就可以了,貪心不是好品德,她這麼說服自己。

蕭承陽買下兩部馬車。

他們前往南雲是為著打仗,可這一路上,他們沒有錯過任何好風光。

出了杞州,董裴軒易容成老頭子,他探頭往外看,看著前方馬車裡頭的兩個人,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無奈了,要不是頻繁的軍報讓他們知道戰事一切順利,他真的很想罵蕭承陽一句紈褲。

國家大事可以這般輕忽嗎?

搖搖頭,董裴軒拿起密件細細讀閱,他已經成為北陽王的幕僚智庫。

南方戰事頻頻告捷,蕭夜這傢伙確實有本事,當然,衛梓功不可沒,此人出兵屢用險招,雖身無功夫,但一顆腦袋抵得過千軍萬馬,有他的奇計再加上蕭夜的驍勇善戰,南雲恐怕撐不了太久。

北方也有消息傳來,京城熱鬧得很,四皇子和趙擎和幹,一個五品知府緊緊攀咬四皇子,咬得皇帝頭痛、肉痛,就是不曉得趙擎有沒有本把四皇子外祖家秦家也給拖下水。

秦家一倒,董家冤情就能得到昭雪,到時被發配邊關的堂兄弟、嬸嬸伯母和侄子侄女們就能返京團圓。

看著北方來信,董裴軒心情激動不已。

另一邊,馬鞭輕甩,高源側耳細聽,車廂裡傳來主子爺笑聲,聽著聽著……他也笑了。

他從不知道主子爺也會開心大笑,過去主子爺一笑,就有人的皮得繃緊,但現在……上路十幾天了,爺幾乎每天都會笑上幾聲。

徐姑娘的本事可真高強,不曉得那樣一個醜姑娘怎就讓爺上了心?

馬車裡,徐皎月還在說笑話。「你知道為什麼老話總說窮不過三代嗎?」

「不知。」

「不行,就算胡扯,你都得扯出一點道理。」

不講理?對啊,她就是不講理,她就是想要訓練他多多說話。

徐皎月有系統大娘的提醒,方能知道他有多喜歡自己,問題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內建系統的呀,他老這麼冷,老是被人曲解,那得有多憋屈?

她捨不得他憋屈,她想要他愜意,所以……訓練繼續。

「因為窮人自立自強,努力三代,自然就富了。」

「不對。」

「不然呢?」

「因為窮到第三代之後,連媳婦都娶不起,自然就沒有第四代啦。」

噗地,他又捧腹大笑。

「有個班主突然想演一個大場面的戰爭戲,就決定請五百個戲子來撐場面,團員們很懷疑,就問班主我們哪有這麼多錢可以請得起五百個人?猜猜班主怎麼說?」

他認真想過後回答,「戲轟動了,就有人捧著銀子來看戲。」

「不對,再想一個。」

「那些人和班主有交情,願意不收錢上臺。」

「不對,班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對團員說:『這就是重點了,我們要用真槍明箭』。」

這話又逗得蕭承陽大笑。

靠在他懷裡,徐皎月抬起頭,摸摸他的臉頰說,「這樣多好啊,喜歡就笑、討厭就繃臉,快樂就彎眉、痛苦就流淚,上天賦予我們喜怒哀樂的表情,就是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的心情,以便選擇合理的態度對待我們呀。我知道你不愛說話,可不說話,別人怎麼能夠理解你,要是誤會了怎辦?」

他微微笑,回答,「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

她的大道理還沒出,他就搶著說:「你瞭解我就行。」

一頓,心發軟,還說他不會講話,分明就很會直中要點。

摸摸趴在腳邊的啊哈,徐皎月說:「你們一家子啊,怎麼一個比一個酷,這不是好事啊,想要得到別人的喜歡,就得讓別人懂你們才行。」

蕭承陽勾起她的下巴,他回答,「我不想別人喜歡,我只想要你的喜歡。」

說著,俯下身封住她的唇,輾轉流連。

他愛上她的吻,愛上她的身子,愛上她的溫存,愛上她的一切一切,他是說真的,他不在乎天下人的誤解,他只要她明白,他是真的愛她。

她是他人生的第一盞明燈,這麼多年,是那盞微弱的燈光指引著他向前,他不曾忘過她清脆的笑聲,不曾忘過她在他身上施展的魔法,那是他人生初識的幸福與快樂。

手伸進她衣衫裡,揉捏著教他心醉的柔軟,他的吻漸漸加深力道。

他是狼之子,不懂得用甜言蜜語哄騙女人,只曉得用最原始的律動征服女人。

他吻得她無法喘息、在她意亂情迷的時候,貫穿她的身子。激烈的律動、深刻的交纏,他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從此再也、再也……不分離。

他們終於抵達南雲,與蕭夜、衛梓會合。

看到蕭承陽,衛梓激動的揚手往他後腦打去,還提腳準備朝他大腿踹。

師父的花拳繡腿,蕭承陽連看都沒看在眼裡,但徐皎月心疼了,一把拉住承陽往後退,避開重擊。

腿沒踹中,衛梓重心不穩摔倒在地,屁股整個……疼哪!

「你這個孽徒,不敬師父、不悌師弟,枉我多年心血全花在你身上……」他哇啦哇啦說一大串,蕭承陽依舊滿面春風。

對啊,他很開心,現在的他也有人疼了。

既然徐皎月捨不得他挨踢,那就只好對不起師父的屁股。要是過去,他很樂意用幾腳來換取師父的不囉唆。

但是突然間,徐皎月和董裴軒進入瞠目模式。

徐皎月瞠目,是因為蕭夜掀起帳密進入,看見和蕭承陽長得一模一樣的蕭夜……徐皎月飽受驚嚇,他什麼時候有個孿生兄弟?為什麼沒有聽說?

比起他們,嗯哼、啊哈淡定得多,它們沒被蕭夜的容貌所惑,態度堅定地站在蕭承陽身邊,它們很清楚誰才是主子!

而董裴軒的驚訝是因為……竟有人膽敢對堂堂的北陽王動手、動腳又動嘴。

見衛梓倒在地上,嗯嗯啊啊的戲演老半天都沒人理會,董裴軒於心不忍,彎腰將他扶起。

兩人視線對上,衛梓露齒一笑,燦爛笑顏像陽光似的,亮了他的眼。

「謝啦,小弟弟。」

啥?小弟弟?不,他無法接受!

董裴軒下意識收回手,但衛梓動作更快,搶先一步緊握他。

他的手背細緻纖柔,指節間有繭,是握毛筆握出來的吧,他沒猜錯,對方很年輕,不過看穿董裴軒的易容,並非因為他的手,實在是……見識過二十世紀的化妝術,董裴軒這手功夫糊弄不了他。

「在下董裴軒,京城人士,年三十。」他把後面那句咬得分外清楚,什麼小弟弟,簡直是污辱人。

衛梓莞爾一笑,回答,「姓衛,單名梓,來自異地,年三十五,是那兩個小子的師父。」

藉著董裴軒的力量站起,衛梓打量對方。三十歲了?保養得不差,凝睇他的雙眼,霍地,一陣觸電的辛麻感傳上胸口,這個傢伙……衛梓的獵偶雷達迅速打開。

董裴軒發覺他的眼神不對勁,硬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衛梓旁的不會,這能伸能縮的本事異常高強,既然對方不愛當小弟弟,那就……

「兄台可知你的易容術哪裡有問題?」

果然正中下壞,好學的董裴軒臉上興起求知欲。

「要不要到在下的營帳裡坐坐,我為兄台示範真正的易容術。」

董裴軒自認易容是自己最厲害的本事,如今有人挑戰,他怎能不接受?

「行!」他起身,直接跟著衛梓離開。

另一邊徐皎月對蕭夜的注目太明顯,蕭夜頭轉向徐皎月,也看蕭承陽。

爺的手沒放開過她,由此足以推論兩人關係匪淺,問題是,她怎麼辦到的呢?前一個企圖靠近爺的女人,他記得……好像被踹飛三尺遠,直到他們帶兵離開京城,那個大膽的嬌嬌女好像還沒有辦法下床。

「這樣看我,是喜歡嗎?我叫蕭夜。」蕭夜的話說得很痞,但徐皎月並不覺得被侵犯。

相反地,徐皎月知道在蕭承陽最辛苦的那幾年,身邊有他陪伴,就算挨諷被揍也有他陪著掛彩。因此未見面之前,她早就對蕭夜心存好感。

沒錯,這樣一個患難兄弟,值得她的感激。

「你的臉……」

「易容術,不過比才那位董先生的本事,大概只高了……兩百倍。」

風趣的口吻,讓徐皎月放鬆下來。

不知為啥,第一次見面,蕭夜就挺喜歡這個小姑娘。

也許是因為他的爺……愛屋及烏嘛,也許是她的笑容太可愛,可愛到……看著看著,心底會自然而然漾出淡淡的微甜。

一意識地,蕭夜想在她面前顯擺。

因此他當著徐皎月的面,把人皮面具給撕掉。

這一撕,徐皎月驚呼不止,面具底下是一張截然不同的臉龐,她看看蕭夜、再看看蕭承陽,竟然有……

「太厲害了,你怎麼辦到的?」

她的崇拜毫無掩飾,大大地滿足蕭夜的虛榮。唉,太可愛了,實實在在的可愛,和京城裡那群戴著面具的名門淑媛相比,這樣的女子才值得男人疼愛。

他直覺伸手想摸摸她的頭,沒想到下一瞬,蕭承陽竟把徐皎月扯進自己懷中,牢牢護著。

手落空,蕭夜不解地看向王爺,他又……沒有要搶啊……委屈哪……

蕭承陽沒說話,但眼底含了冰塊。

蕭夜真真切切地明白,他要是敢染指小姑娘,爺肯定會把他整得求生不得、求死難。

爺這是妒忌了?為一個小小姑娘,把自己這個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拋在腦後,吼,他更委屈,他才是該嫉妒的那個。

揚揚眉手,平時他是很懂事、很知趣的,但這會兒為了撫平自己的委屁,劣根性浮出檯面,不做點小惡,他心裡還真的過不去。

不許嗎?他非要!

「請教小姑娘貴姓芳名?」他笑眼眯眯,右臉四十五度,是他最帥的角度。

這下子,蕭承陽不只眼底浮了冰,整張臉都散發出寒意。但是徐皎月的頭沒往上抬,不知道,而蕭夜持續裝死。

「我叫徐皎月,大家都喊我皎月或月月,你也可以叫我月月。」

「我叫夜,夜晚的夜,夜空有月,夜夜喜歡月月,瞧!我們多有緣分,要不咱們認個乾親,以後你喊我哥哥、我喊你妹妹,如何?」

她才要點頭,沒想到蕭承陽橫加攔阻,「不許。」

「為什麼?」徐皎月不解問。

「為什麼?」蕭夜挑釁問。

兩個重疊的「為什麼」,讓蕭承陽醋勁大發,憑什麼他們可以有緣?憑什麼第一次見面他們就氣氛融洽,有說不完的話?

他不滿啊,第一次見面,他認出月月,月月卻認不出他,她的態度很差,她急著躲避他,她至少要用相同的態度對待蕭夜!

蕭承陽不懂得自省,不知道面對他的冰臉,只要沒被他的帥顏所惑,任何正常人都會對他退避三舍,以求自保。

「沒為什麼?我不准。」蕭承陽說。

「哪有這樣的。」徐皎月嘟嘴不滿。

蕭夜倒是沒這方面困擾,人家是主子、他是奴才命,他早就學會偶爾可以挑挑刺,但緊要關頭還是得順著主子的毛摸,所以……差不多就可以了。

蕭承陽沒理會徐皎月的不滿,反正她生氣不久,頂多上床時,再安撫兩下就解決,至於蕭夜滿不滿意,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去找套小兵的衣裳讓月月換上。」

「啥?爺要把她帶在身邊,軍營裡不能留女人的。」犯忌諱啊,他還打算找個文官府邸把人給塞進去。

「你有意見?」在他跟前,都有人敢覬覦月月,要是他不在身邊那還得了,他做事務求縝密,半點意外都不容許。

「沒有,既然爺這麼決定,也好……」他歪著頭對徐皎月眉弄眼。「等我有空,再找你聊。」

聊聊爺小時候的糗事,別被爺那副冷酷模樣給嚇到,爺的糗事可是滿籮筐,尤其被師父整的那些。

蕭承陽怒目橫眉,蕭夜這傢伙越來越不怕他了,很好,等著!

明顯的抽氣聲,讓蕭夜明白應該適可而止,只不過……欺負爺,挺讓人上癮的。

不玩了,他正色道:「爺來之前,我正想召軍官開會,商討如何打下流仙。」

爺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七、八日,雖有京中情報送來,知道趙擎和四皇子的事處理得很好,可他還是不明白爺怎會在杞州停留那麼久。

不過看見徐皎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先命人送水過來,休息過後再說。」蕭承陽道。

啥?休息?他們家主子爺居然需要休息,這話傳出去大夥兒都要擔心啦,擔心主子爺生病……不過爺這麼說了,當屬下的,敢說不?

「是。」

「給嗯哼、啊哈找些鮮肉。」對蕭夜說完,蕭承陽又吩咐兩匹狼。「好好跟著,如果他有異動,別客氣,該啃就啃。」

聽見這種命令,蕭夜差點兒仰倒,至於嗎?爺啊,咱們可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兒們,重色輕友到這等程度,會不會太嚴重?

蕭夜帶著兩隻白狼離開營帳,一路走來,許多認識他的老戰友們紛紛上前打招呼,「蕭將軍回來了?爺差你去哪兒辦事?」

額頭黑線浮掠,他一直都在,好嗎?

蕭夜走出營帳後,蕭承陽轉身看徐皎月,鄭重道:「不許你喜歡蕭夜。」

然後當當當……系統提醒不斷響起。

徐皎月已經累積太多經驗,每次他欲望蓬勃的時侯,系統就會異常興奮,這從短短幾天便累積近六百點福氣值就可以明白,現在他又……

咬唇,徐皎月不滿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因為我比他好。」

「講個故事給你聽。」

話題怎麼會轉到這裡?濃眉微挑,他道:「好。」

「某個縣令辦厚臉皮大賽,獎金是五十兩黃金,一個書生得到冠軍後大家都到身邊問他是怎麼辦到的,書生回答,裁判剛說開始,我就把獎金給抱回家。』」說完,她挑釁看他。

她在暗示……不對,是明示他厚臉皮。

無妨,反正他已經把「獎金」抱回家。

不過他還著咬著牙繼續堅持,「我比蕭夜好。」

「哪有,蕭夜明明比你會說話、比你討人喜歡。」

他板起臉孔,啞聲道:「巧言令色、舌燦蓮花,不值信任。」

倘若被蕭承陽信任十幾年的蕭夜知道自己被這般評價,肯定會想要拿條繩子把自己給掛了。

幸好徐皎月為他說話。「可女孩子就喜歡這種嘴巴甜、會說話又風趣的好男人。」

是嗎?所有女子都喜歡嘴巴甜的?蕭承陽苦了臉,想半天硬是出一句,「你很美麗。」

天……咳、咳……徐皎月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要不是系統持續提示,她絕對會認為他在諷刺她。

不過幸好有系統大娘説明,幸好她知道他是真心真意誇獎,幸好……垂眉,她紅了臉,羞澀浮上臉頰。

看著她的表情,蕭承陽緊蹙的濃眉鬆開,願來是真的,女人都喜歡這套。

然後他想起自己的優勢,說道:「我比蕭夜更會親吻。」

話岀,吻跟著追上來,他封住她的唇輾轉碾過,在不斷親吻間,當!當!當的系統提醒越來越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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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9-4-24 17:18:57 |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兄妹重逢終相認

對著沙盤,一群人聚精會神。

南蠻向來敬畏強者,過去數年,蕭國把重心放在北方,如今匈奴一役打得北方異族數十年內無力再犯邊境,這才有餘心整治南方諸國。

南雲不大,人口約莫三、四萬,一開始蕭承陽就認定蕭夜可以輕易應付,但流仙國就不同了。

流仙是母系社會,近三十萬人口,國內物產豐饒,近年來不斷擴大,隱隱有北犯意圖。

實話說,這回南雲是受到流仙國牽連,倒了大楣,因為要拿下流仙就必須先打開南雲這扇門。

然而,南雲與流仙之間隔著崇山峻嶺,這幾座山成了流仙的天然屏障。

長期留守南方的呂將軍滔滔不絕。「……以南雲作根據點,先滅褚田再打入流仙西方,然戰爭開打,流仙必會助褚田一臂之力,唇亡齒寒這道理他們還是懂的。只是如此一來,主戰場在禇田,流仙國無分毫損傷,再者此舉會令流仙有足夠時間將主要兵力佈防在西方邊境,屆時以逸待勞,我軍占不到半點便宜。」

去年就有風聲傳出,褚田與流仙欲合力攻打蕭國。

當時北方戰事吃緊,皇帝派使節以大量金銀賄賂褚田輔相才將戰事往後延遲,但兩個月前輔相被殺,褚田與流仙合作已成,所以一開始蕭陽就沒打算放過褚田。

蕭承陽指著東方一座偏矮的小山,問:「如果從這裡繞過去,直抵流仙後門呢?」

看著蕭承陽手指方向,呂將軍臉色微微發白,忙道:「王爺,萬萬不能考慮這條路。」

「為什麼不行?」

「因為這座山被詛咒了。」

蕭承陽萬萬沒想到呂將軍會給出這麼荒謬的說法。

蕭夜也覺得好笑,帶著好奇心探究地問:「怎麼說?」

「那裡住的不是人,是一群惡鬼。」

「天底下哪來的惡鬼。」蕭承陽輕嗤,他壓根不相信這種事,曾經也有人說他是惡鬼,把他送在柙內逼他與虎鬥、與獅爭,要比惡,人的心魔最險。

「真的,過去有士兵迷路,與他們面對面接觸過,回來後就一個個得了重病。」

「什麼病?」

「不知道,起初是上吐下瀉,吃不下任何東西,慢慢地雙腿發軟、全身無力,最後瘦得皮包骨死了。」

徐皎月輕咬唇,心道,這聽起來像是腸胃性疾病,會不會是腸胃黏膜受損無法進食,導致營養不良,最終因器官衰竭而亡?

蕭承陽問:「有人能夠清楚形容惡鬼長什麼模樣嗎?」

「有的,他們尖耳、鼻凸,頭顱很小,身高約莫六、七歲孩童的模樣,三分像人、七分像老鼠,有的能夠走路,有的只能用四肢爬行,他們不會說話,會發出刺耳的尖叫……」

呂將軍剛說到這裡,倏地,徐皎月和蕭夜異口同聲道:「鼠童。」

話剛出口,他們直覺轉頭看彼此一眼,心底浮上同樣的疑問,怎麼會……他(她)也知道?

蕭承陽凝聲問:「什麼是鼠童?」

「那不是惡鬼。」蕭夜回答。

「對,原因是近親通婚。」徐皎月接話。

「近親通婚?」蕭承陽微微不悅,為什麼他們知道他不懂的事?不過他也知道正事更重要。

「比方表哥迎娶表妹,堂兄妹成親,那是基因突變引發的疾病。」蕭夜一面說,眼睛盯著徐皎月。

但她沒有吃驚、沒有訝異,對於「基因突變」四個字,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不但接受,徐皎月還接著侃侃而談,「這樣的孩子往往一岀生就有嚴重的骨骼病變、肢體扭曲,肝腎功能不全,有的聽力、視力嚴重退化,他們甚至沒有基本的生活能力,平均來講,他們的壽命都不會太長。」

蕭夜點點頭,續道:「民智未開,百姓以為那是詛咒會帶來不祥,可不是,後來人類學家研究出來,那是基因突變產生的畸型,就像有的人一出生就沒有手腳,他們絕對不會散播疾病,至於那些士兵的病應該是另有成因,我沒猜錆的話,那應該是嚴重的腸胃疾病。」蕭夜的用詞有些刻意,這是他的試探。

徐皎月沒有感到任何詫異,蕭承陽卻感覺到了,什麼是「基因突變」,什麼又是「肝腎功能不全」、「人類學家」?

「胡說八道,多少人表哥娶表妹,也沒見生出怪物的。」呂將軍不滿他們的說法,他娶的就是表妹。

「因為那是第一代,如果連續數代呢?」徐皎月反問。

「就算是第二代,孩子們的智商與學習,往往也比正常的孩子略一差點。」蕭夜又往呂將軍身上捅一刀。

這一說,呂將軍心想,那……還真的是,他兩個兒子文不成武不就,成天吃喝玩樂耍紈褲,他以為是自己長期不在家裡,才讓妻子把兒子養廢。

反倒是這裡納的姨娘,生下的庶子倒是年紀小就頗見乃父之風,莫非無關教養,而是跟那個什麼「基因突變」有關係?

「我大膽猜測,也許很久以前,有一小群人聚居在那座山林中,因長期不與外面交流,孩子長大之後只能在當中尋找適婚者,一代接一代,血緣越來越近,才會生出那麼多的鼠童。」徐皎月說。

「再加上有心人士的謠言散佈,讓這座山成了流仙的天然庇護。」

兩人一句接過一句,徐皎月和蕭夜一樣激動,自己奇特的言論,對方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徐皎月凝眸望向蕭夜,她試著敲出塵封記憶,會不有沒有可能……她心潮澎湃,像有沸水在胸口不斷沸騰著。

蕭承陽不喜歡他們的默契,更不喜歡徐皎月灼熱的眼光。她崇拜蕭夜?喜歡蕭夜?他不滿,卻仍沒因此誤了正事,「你們有幾分把握?」

「一百分。」蕭夜說。

「一分百。」徐皎月回答。

再度的默契,讓兩人落在彼此身上的視線移不開。

膠著的目光燃起蕭承陽心底熊熊烈火,他壓低聲音對徐皎月說:「你先回帳裡。」

命令下,徐皎月輕搖頭,依依不捨地望著蕭夜。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在蕭夜心頭發酵,他的雙眼中也帶上不舍,他想多看她兩眼、再兩眼,他想追究這份熟悉感出自何處,更想明白徐皎月對鼠童的理解從何而來。

然而,企圖追根究柢的眼光落在蕭承陽心底,成了深情款款。

蕭承陽的不滿達到臨界點,他什麼話都沒說,卻抓起桌上的長劍往角落一拋,唰地,眼睛連看都沒看,長劍就插入口徑並不大的箭筒裡。

這是警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警告,警告蕭夜再不克制些……他的脖圍和箭筒口徑差不多大。

心中警鈴大作,蕭夜連忙朝皎月點頭示意,讓徐皎月聽話。

徐皎月很不樂意,可是……歎氣,她轉身回營帳。

兩人的眼光與默契再度惹惱蕭承陽,他有被撬牆腳的憤然,手掌往蕭夜肩膀一拍。

喔啊嗚……痛啊、痛啊、痛啊,骨頭要折啦……蕭夜疼得齜牙咧嘴,他再蠢,也曉得自己踩到哪一條線。

眾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沙盤上,蕭承陽果斷做出決定。「兵分兩路……」

徐皎月坐立不安,她在帳篷裡來回踱步,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可是當年搜山的官差明明……會不會是他們沒找到人,隨口說說權當交差?

她越想越急,越急越想,她想儘快知道答案。

眼看著軍帳那邊久久沒有動靜,她等不及了,走到帳外等著。

這一等,足足等過兩個時辰才有人紛紛從帳裡走出來。

一看到蕭夜,她拉起他就往附近林子裡跑。

「說,你怎麼知道鼠童的事?」徐皎月一開口就逼著蕭夜回答。

他垂眉不語,系統大娘一再提醒,她的存在不能教旁人知道,舔舔唇,他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是的,他也想過,徐皎月身上是不是也內建一個系統大娘?

過去他也曾經企圖找到另一個和自己樣的人,畢竟單獨的、特殊的存在,多少讓人感到心慌慌,但他都失敗了……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徐皎月等不及了,哇啦哇啦說一大串。

「你腦子裡有沒有一個系統大娘常對你說話,她教你讀書、教你許多知識,她鼓勵你累積學習值、正評值,好兌換福氣點數?」

「你也有?」蕭夜驚呼出聲。

「我有。」她二話不說拉起蕭夜的左手,拉高袖子,果然……那裡有個環狀雲紋圖騰,所以……他真的是她的皓日哥哥?

「你……」蕭夜來不及開口,徐皎月兩度搶話——

「男左女右,我也有。」她拉高右手衣袖,露出似烙在皮膚裡的圖騰,只是她皮膚黝黑,若不是光線明亮、清楚細辨,不容易看出來。

「怎麼會這麼巧?」蕭夜握住她的手,細細辨看。

「不是巧合,我有一個哥哥……」

蕭夜截下她的話,「他也有嗎?世間有多少像我們這樣的人,除了我之外,你還碰過其他人嗎?」

意思是……他不是皓日哥哥,怎麼可能?怎麼會?不要教她燃起希望卻再度失望啊……

哥哥、哥哥他……對了!

「我想看看你的胸。」

皓日哥哥左胸有六顆排成圓形的朱紅色小痣,奶奶說那是福氣的象徵,從那之後哥哥就被叫做福娃。

話說完,徐皎月問也不問就動手扯他的衣襟。

蕭夜嚇大了,連忙伸手去擋。開玩笑,他不過多看徐皎月兩眼,爺就恨不得把他給千刀萬剮,要是自己衣服讓她給剝了,他要怎麼活?

「月月!你做什麼?」一聲斥喝,蕭承陽從林子裡走出。

「給我看看……」她不管、不聽,堅持扯蕭夜的衣襟。

咻地!一個黑影迅速掠近,一把抓住徐皎月的後領將她拉開。

徐皎月回頭,發現是憤怒的蕭承陽,他沒對徐皎月發飆,卻狠狠怒視蕭夜一眼,下一刻,他把徐皎月抱起,頭下腳上掛在肩膀上,快步回營。

蕭夜被爺那一眼瞪得頭皮發麻,他滿臉無辜。冤枉啊大人,他什麼事都沒做……腦子一轉,對,他得去找師父問清楚。

蕭承陽捨不得罵徐皎月,更不可能動她一根汗毛,至於……和她說道理或唇槍舌戰?那叫做自找麻煩。

因此滿肚子怒火無從發洩,蕭承陽只能訴諸行動。

放下徐皎月,她還沒站穩,他就一把將她抱進懷裡,俯身尋找她的唇。他迫切地想要藉由這樣的親密來確認自己在她心中的獨一無二。

吻來得又猛又急,急風驟雨似的掠奪著她,他的不安、他的恐懼,全在這吻裡表現得清楚昭明。

徐皎月用力推開他。「你幹什麼?」

幹什麼?不清楚嗎?他要她、他要宣誓主權。

「你是我的。」說完,再度吻上她的唇。

他只說岀四個字,但她聽出他的不安,心軟了,徐皎月輕輕環住他的肩膀,她想告訴他: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一輩子都是你的。

但他沒給她說話機會,他是狼之子,更適合用肢體動作去征服。

帳簾被打開,衛梓意外撞見這一幕,見多識廣的他沒有被嚇退,倒是連聲笑道:「我瞎了!被閃瞎的。」

反而是跟在他身後的董裴軒和蕭夜害羞不已,臉上泛起可疑紅痕。

不情願地,蕭承陽放開徐皎月,把她擋在自己身後護著。

蕭承陽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遞到衛梓跟前。

想買他閉嘴?看見銀票,衛梓樂呵呵問:「面額多少?」說著,他伸手想接過來,但手指剛碰到銀票,蕭承陽就把銀票收回懷裡,說——

「你沒瞎。」

衛梓咬牙切齒,這小子青出於藍,一天比一天更腹黑。

沒關係,整治不了他,欺負欺負徐皎月倒是沒問題。

重新勾起笑意,衛梓說道:「小丫頭幹麼躲,男歡女愛天經地義,人人不這麼做,人類早就在地球上滅亡。」

話一出,徐皎月的臉快要爆出紅漿。

蕭承陽能容許旁人欺負徐皎月?當然不行,就算那人自稱師父也不行。

「天經地義的事,你做過嗎?難怪衛姓高祖死不瞑目。」冷眼望向衛梓,他大概只做過男歡男愛的事吧。

哇咧,這小子什麼時候口齒變得這麼伶俐?原來不是不能也,是不為也?

蕭夜趕忙跳出來說:「師父,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您明明說世上只有兩個人有這種圖騰,皎月有、她哥哥有,那我……我是什麼啊?」

衛梓不敢置信地看著蕭夜,平時覺得這傢伙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兒蠢成這副德性?

大翻白眼,他直接走上前推開孽徒,認真看著徐皎月,細細觀察她的眉眼,試圖找出徐虹兒的模樣。

植入晶片後,他在手術室裡面,抱著孩子細細看著,他看得很清楚,女孩像她、男孩像他。

對,他是衛梓、是阿虹的大Boss。也是精蟲提供者,更是他們兄妹不負責任的爹。

阿虹說她不後悔,他卻滿腹抱歉,因為自己喜歡的是男人。

自始至終阿虹都沒有為難過他,沒讓任何知道孩子的爹是誰,而他……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承諾了阿虹,親自把系統植入嬰兒身上,親眼看見藍光罩過,孩子失蹤。

喪禮過後他測試時光機,卻意外地來到這個時空。

他始終相信這是老天爺的恩賜,讓時光機壞在這裡,讓他無法回二十世紀,也讓他順利地遇見蕭夜。

他很意外,即便蕭夜跟他不同,是在這個時代出生的,但六歲的蕭夜仍和六歲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他趁夜偷偷拉高他的衣袖,在他的手肘處看見雲紋手壞圖騰,於是確定這是他的兒子。

可惜蕭夜忘記過去,他不記得自己的家人、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一個妹妹。

「你為什麼想看蕭夜的胸口?」衛梓問。

「哥哥左胸處有六顆排成圓形的朱紅色小痣,我想知道他有沒有。」

「你哥哥不見了?」

「對……」她說了,細細說明多年前發生的案子,有遺漏的部分,董裴軒幫著描補。

在兩人的敘述中,蕭夜漸漸地明白了什麼,視線再度轉向徐皎月,那是他的妹妹?他的親妹妹……

與此同時,蕭承陽也理解了。

他和蕭夜一起長大,練武時汗水淋漓、誰沒看過對方赤裸的模樣,蕭夜的左胸處確實有六顆朱砂痣。

蕭夜傻傻地走向徐皎月,像是不認識她似的,上上下下不斷打量。

難怪他覺得她這麼可愛,難怪他覺得她熟悉,難怪他喜歡向她靠近,妹妹啊……他有妹妹了耶。

一個激動,他想把徐皎月抱進懷裡,沒想到衛梓動作更快,搶先把徐皎月納入懷中。

「好孩子,你辛苦了,你們同月同日同時誕生於世,命運卻大不相同,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儘快找到你。」

他的激動、他的真情流露,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但衛梓心裡卻一清二楚,他很開心、很興奮,因為他也是兒女雙全的人了。

蕭承陽見狀就要上前隔開兩人,沒想到他剛拉開衛梓,蕭夜就搶上前。

「月月妹妹,你是我的妹妹,我也有妹妹、也有親人了。」

蕭承陽咬牙,雙眼冒出火光,一把推開蕭夜,將徐皎月拉進自己懷中,他必須堅定態度,月月是他的,他一個人的!

衛梓不滿,指著他道:「孽徒,肚量、肚量啊,人家兄妹好不容易團聚,給點空間行不行。」

此話得到蕭夜的全然支持。

徐皎月管不了自己淪落到誰懷裡,她光記得哭,她哭得難過、哭得徹底、哭得不能自己。

她嘀嘀咕咕說道:「我以為哥哥死了,奶奶說我是災星,爹娘討厭我,哥哥沒死,為什麼不回來找我?」

她的指控讓蕭承陽一雙怒目射向蕭夜。對啊!沒死,他怎麼不去找月月,讓她受這麼多苦。

蕭承陽護短護到不像樣,也不想想當年初識,蕭夜有多小、多蠢、多傻。

蕭夜懊悔不已,他以為自己是被拋棄的孩子,寧可舍掉那段記憶也不願想起,誰知……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斷道歉。

那邊親情正濃,這邊董裴軒想到什麼似的,提出疑惑,「衛兄,你怎麼知道他們是雙生兄妹?」

當年淩姊姊產下雙生子一事,只有他曉得呀!

此話一出,所有懷疑目光全數集合在衛梓身上。對吼,徐皎月只說了兄妹,沒人說雙生兄妹啊,他怎麼知道人家同年同月同日生。

「我、我……只是胡蒙的,哪裡曉得就蒙中了。」話在衛梓喉嚨卡了半天,才擠岀一個很不髙明的謊話。

「你怎麼曉得世界上只有兩人有雲紋手還圖騰?」董裴軒再射一箭。

衛梓皺眉,苦哪……他能回答,「手環是我親自幫他們植入晶片之後,顯示出來的」嗎?

找到蕭夜之後,他認定既然有兒子就該有女兒,這些年他沒放棄尋找女兒,沒想到……女兒啊,他的女兒……誰說衛家高祖死不瞑目?

「我是他們娘親的舊識。」他說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就算是舊識,你也不可能知道。」

「為什麼?」

「他們出生的時候,我就在身邊,除了我,連淩姊姊都不曉得兩個孩子身上有雲紋標記。」

啥?還有這一出,他還能再繼續硬拗嗎?

算了,謊話越滾越大,還是及早收場的好,他舉雙手投降。

「好吧好吧,我承認自己胡說的,沒想到這小子信得這麼認真。」話說完,衛梓提腿就往外跑。

董裴軒看著他的貨影,那態度表明有事,他在說謊,絕對是說謊。

不行,如果他真的認識淩姊姊,那麼……他必須從衛梓身上追問岀淩姊姊遭遇的事,他要為淩姊姊報仇。

蕭夜和徐皎月很過分,逮到時間就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說不停,眼看著明天就要出征流仙,卻不肯給蕭承陽留一點時間。

蕭夜當然開心得意又張狂啊,從此那位爺再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相反的日後還得喊他一聲哥哥、大舅兄。想到這個,他哪能不出現翻盤的快感?

今天醒來,蕭夜頭痛得厲害。

因為好心腸的徐皎月昨晚花五百點福氣,讓他恢復記憶。

出生後六年的記憶不多,卻也像潮水般灌進他腦袋,這一灌……他更加明白,多年來月月在徐家會受多少委屈。

他的傻月月啊,累積福氣的本事比他低了五千倍,每一點都來得分外珍貴,竟然這樣亂花,實在是對他太好太好太好。

想她辛辛苦苦累積岀來的點數,全砸在那個家……不對,她砸的不是徐家,而是自己的罪惡感,她認定哥哥的死,她該負全責。

真是傻氣呵。

「不用你的點數,我也打算恢復記憶,你幹麼浪費。」蕭夜……不對,是徐皓日,他心疼地摸摸她的頭髮。

徐皎月微笑,她很早就習慣把賺來的點數用在周遭人身上,父親、母親、奶奶、弟弟……甚至是親朋好友。

「給哥哥用,不浪費。」

「為什麼不用在自己身上?你大可以改變自己的容貌。」

「寅吃卯糧,生吃都不夠了,哪還有餘糧可以儲存。」

「行,以後有哥哥罩著,點數,我有。」說完,他直接向系統大娘下指令。

【連線,確認對方開機狀態,傳送……傳送完成。】

徐皎月感應到,忙抓住他的手。「不要啊,那得花上一千點,哥哥要上戰場,需要更多福氣,別浪費在無謂的地方。」

這話多甜,妹妹花在哥哥身上的不叫浪費,哥哥給妹妹的竟成了無謂浪費,妹妹把哥哥看得比自己重啊……

徐皓日益發心疼了,心疼她的遭遇,心疼她不被人疼惜。沒關係,以後徐皎月是有哥哥的人了,連一根頭髮都不能被欺負。

「哈哈,你太小看哥了,哥打勝仗靠的是武藝本事,除非有特殊情況才會動用福氣點數。」

「特殊情況?」

「對,比方與匈奴大戰那一役,我們錯判形勢,差點兒葬身沙漠。」

徐皎月倒抽口氣。「可、可……你們明明打了大勝仗。」

董裴軒說,這一役讓蕭承陽在眾皇子當中成了第一個封王、擁有封地的王爺,哥哥不也是因為這一役名揚四海,成為二品大將。

「那是用兩萬七千多點換來的。」即使這樣,他和爺還是身受重傷,差點兒回不來。

「兩萬七千多點?」她一輩子都甭想累積得到。

「所以嘍,容貌很重要,做生意得捨得投資,同樣的,你有張漂亮臉孔,啥都不必做,就會有一堆人爭先恐後給你正評。」

他說得她咯咯輕笑,這道理她是懂的,只不過哪有哥哥講的那麼誇張。

「你不信?」

她搖搖頭。

「哥隨便在軍營裡找個大頭打上一架,就能迅速拿到成千上百點福氣。」

「那是哥武功高、才能好,大家才崇拜信服。」

「當然,我的武功本事確實厥功甚偉,可更大的原因是哥長得夠好。好吧,就算不打架,信不信,哥往大街逛兩圈,正評也是幾千幾百的朝哥砸來。」

「有這麼好的事?」

「不信?自己去體驗。等你變美,再看看哥說的是真是假。」

「哥……」

「放心,哥庫存點數還多得很哪,我看看,嗯……還有三萬兩千五百二十九點。怎樣,放心了吧!」一笑,他又抱了抱徐皎月。

失而復得的哥哥、失而復得的妹妹,他們都急切地想對彼此更好、再好點。

兩人交談的聲音很低,蕭承陽站的地方很遠,師父說親情難得,必須給他們兄妹空間,他不介意給,可是……不能把他的空間全給占了呀。

眼看著蕭夜那傢伙又抱上徐皎月,火大啊……他低頭對啊哈、嗯哼說:「去咬他!」

兩匹狼互看彼此一眼,眼底有幾分糾結。這樣好嗎?蕭夜那傢伙對它們淋漓盡致的好啊,還常自掏腰包給它們買活生生的野味,只不過主子已經下令……

沖啊!它們朝蕭夜跑去,只不過不是啃咬,而是推搡著、頂著,把他拉扯到旁邊,玩鬧成一團。

蕭承陽滿臉不悅地走到徐皎月身邊,但徐皎月看著他,滿臉滿眼全是笑。

她很開心、很幸福,好像打從出生以來都沒這樣快樂過,她最愛的哥哥、最愛的男人都在身邊。

沒等他開口抱怨,她就湊到他跟前,牢牢握住他的手,看看左右無人,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一口。她吐吐舌頭,小聲說:「謝謝你。」

那一親,像針瞬間刺破氣球,把他滿肚怨氣全給消除。「謝什麼?」

「謝謝你買下我哥哥,謝謝你陪他長大,謝謝你給他那麼好的生活,謝謝你認識我。我想,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

再看看左右,再次確定沒人,她投進他懷抱用力抱上一回,然後迅速退開。

但他不讓她退,緊緊地將她扣在胸前,徐皎月掙扎著想退開,她可不想營裡爆出「王爺愛上小兵、有龍陽之癖」的流言。

他知道她的顧忌,說道:「放心,高源守著。」

她鬆口氣,軟軟地靠進他懷裡,感受他的霸道佔有,「對不起,忽略你了。」

知道就好,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其實有點擔心,那個流仙國好不好對付?為什麼士兵進了那裡會生病?」

「別擔心,一切有我。」

「我知道啊,知道你很厲害,但再厲害還是會擔心,是不是這次打完仗,就可以不必再打了?」

「不是。」誰曉得有沒有哪個當王的突然忘記吃藥,病發了要找別人麻煩。

徐皎月失笑,這麼較真啊?這樣很好,連句可以隨口敷秒的話他都不敷衍,想必不敷衍的他對她必定是認真的。「是不是打完仗,就可以回京城?」

「對,你怕嗎?」

「你會保護我嗎?」

「我會。」

「那我就不害怕。」

對,有他在,她永遠不需要懂得害怕。

「京城的女人很討厭,你別理她們。」

他在給她打預防針?讓她別因為她們的言語傷心?徐皎月笑著點頭。

不過「討厭」這樣的評語啊……他往後還怎麼能夠找到合適的女子成親?

說到這,現在她對自己有一點點自信了,二品將軍的妺妹應該能夠配得上北陽王了吧,她不懂朝堂上的事,但她想情況會越來越好的。

「明天就要出征,有沒有話想對我說?」徐皎月問。

講什麼?她都知道了啊,知道他很厲害、很有本事,知道他算無遺漏,流仙早晚會被他拿。

「沒有。」

唉,寡言男人……真不懂浪漫……

「我又給你做了套衣服,我設計最特別的款式,繡最漂亮的圖案,因為你是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男人,就該穿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衣服。」

「以後,天天給我做衣服?」他問了曾經問過的話。

「好,以後天天給你做衣服。」她給了全然不同的回答。

她的回答迅速將他的填滿,迅速把他的不安踢開,他將她抱得更緊,他低下頭給她,一個最熱烈、最激情也最瘋狂的吻。

這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他是狼之子,比起語言,他更擅長肢體溝通。

他吻得她氣喘吁吁,吻得她滿臉通紅,吻得她神智不清時,突如其來問:「那蕭夜呢?」

啊?蕭夜?她的哥哥?他為什麼要和哥哥相比?他們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角色,只是在她心中同樣重要。

不過她看到他的酸,聞到他的醋味兒,失笑。

「他是我唯一的哥哥,你是我唯一的愛人,我會用最誠摯的心,愛你、寵你一輩子。」這個回答他很滿意,抱緊她。他也會愛她、寵她一輩子!

戰事開打,徐皎月被留在營地裡,營裡留守五百人,衛梓和董裴軒留下來,呂將軍也留下來了,他們作為後盾看守糧草。

蕭承陽也想把高源給留下,徐皎月反對到底,連恐嚇手段都用上了,他才把高源給帶走,不過他堅持把嗯哼留下。

兵分兩路,一路由易容成蕭承陽的徐皓日帶軍,正面與褚田對戰,一路由蕭承陽帶隊,從流仙的後門攻打。

那條路有詛咒,但徐皎月和徐皓日已經破除迷信。

在他們離開的第一天,徐皎月起床時,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在脫皮,密密麻麻的皮屑半掉不掉地掛在臉上、脖子、身上,看起來很嚇人。

徐皎月沒被嚇到,她知道哥哥用福氣點數兌換的「美麗奇跡」正在發生。

但董裴軒被嚇到了,來到南雲,他一直跟在衛梓身後,他試圖從衛梓身上追出淩姊姊遭遇的事,這恰恰投了衛梓的心意,給了他機會示好,短短幾天他們變成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董裴軒的驚呼聲引來衛梓。

「這、這是……」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徐皎月,系統的效率有這麼快?才一個晚上的功夫呀。衛梓痛心疾首,王道、阿康這兩個目光短淺的傢伙竟還嘲笑阿虹,這系統要是真的上市,肯定前造福個地球。

「是哥哥在南雲得到的秘藥,說能夠養顏美容,我就想、就想自己長得不漂亮,昨天晚上把藥全給吞了。」徐皎月急忙解釋,這是她和哥哥合想出來的說詞。

「你這丫頭在想什麼,容貌是爹娘給的,你這樣、這樣……你就不怕中毒?」董裴軒氣急敗壞。

「沒錯,太大膽了!」衛梓和董裴軒站到同一陣線。

他對自己的女兒很有信心,現在不是還沒長開嗎?看徐皓日那樣就知道,她能歪到哪裡去?醜小鵯早晚會變成天鵝的嘛,系統不過是……幫了點很小很小,小到不能再小的忙。

「長得不好又怎樣,堂堂的北陽王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紅顏薄命女,身為女人,命好比容貌更重要。」

「沒錯,這是大實話。」衛梓想起京城那些第一、第二美女,就算她們把裙子撐成五百萬大傘,蕭家那小子也不會拜倒。

「不行,我得去找個大夫給她看看。」說著,董裴軒就要往外跑。

這個不行!衛梓忙將他拉回來,要是真的被大去看出個子丑寅卯……

衛梓悉心解釋。「好大夫都跟軍隊出去了,找也沒用。月月,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兒時的昵稱,他這親爹喚得很順口。

「沒有沒有,我好得不得了,精神比平常更好,衛叔、董叔你們別擔心。」

「行,如果有什麼不對勁,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們。」

「一定,我也會擔心的呀。」

「擔心還亂吃。」董裴軒抱怨不止。

徐皎月尷尬一笑,抓抓頭髮,不曉得該怎麼答,只好假裝無意蹲下身和嗯哼玩鬧。

衛梓再幫上女兒一把。「你別擔心,南雲多美人,說不定那秘藥確實有功效。」

「希望有效。」

抱怨就此結束,但董裴軒、衛梓擔心太過,每天都在徐皎月帳裡守著。

第五天,徐皎月全身上下的老皮全部脫掉,皮膚變得乾淨清透,臉上胎記竟也隨之消失,這讓董裴軒跟衛梓驚呼連連。

除了皮膚變白,胎記消失之外,徐皎月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鼻子還是那個鼻子,同樣的五官、同樣的窈窕身林,但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有種說不清的嬌媚清豔,有種……說不出口的氣質。

外人看不出差別,但徐皎月自己明白有些小地方確實不同,她的眼睛更亮,雙頰泛起微微紅光,嘴唇愈加紅潤,整個人氣色非常好。

她的頭髮油亮光澤,放下來的時候如同黑瀑,長年勞作的雙手變得光滑細緻,而隱藏在寬鬆軍服底下的身材變得更玲瓏有致。

這樣的改變讓她欣喜若狂,夜裡她抱著蕭承陽的衣服,心中默想,現在的她可以配得上他了呢,不曉得他看見自己,會是什麼表情?

董裴軒和衛梓走進帳篷時,徐皎月正和嗯哼玩成一團,看著徐皎月,發現自己竟然別不開眼。好像比起昨天,她又更美上幾分,說不岀哪裡不同,就是覺得……賞心悅目。

衛梓很開心,現在的徐皎月越來越像阿虹,只是,她沒有阿虹的堅韌與自信。

不怪她,是環境造就徐皎月的性情,但他敢保證,在不久的將來,徐皎月會慢慢改變,變得篤定自信,就算有一點驕傲也沒關係。

開玩笑,她是誰啊,她是天才科學家與天才美少女的女兒呢!

「皎月,以後沒事別往外跑。」董裴軒語重心長道。

「怎麼了?」徐皎月不解,她還挺喜歡岀營帳的呀,哥說的沒錯,只要在外頭溜躂一圈,就能收穫不少正評呢。

「我看到幾個士兵在帳篷附近探頭探腦。」

喜歡他家女兒嗎?吾家有女初長成,衛梓有了身為老爸的驕傲。「你客氣了,昨天我明明看見姚將軍在營帳附近繞。」

不曉得那個姚將軍厲不厲害、家世背景如何?家裡有沒有難纏的娘、討厭的小姑,如果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算他稍微老了一點點,也可以當作備胎人選。

一家好女萬家求,誰說他家月月只能便宜姓蕭的?

「有嗎?我不知。」

「你太漂亮了,這身衣服掩不住你的麗色,現在扮成男人沒有說服力。」

「明白了,以後我儘量不出營帳。」

「看看又怎樣?」衛梓不同意,這是百分百的老爸炫耀心態。

「不行,軍營裡面不能有女眷,這是規矩。」董裴軒堅持。

唉,古人就是這點麻煩,太容易被制約。規矩?不就是人訂出來的嗎?有人能訂就有人能夠違反,這天底下沒有誰比誰厲害。

「怕啥,她是北陽王的女眷,可不是二等兵的女眷。」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董裴軒緊張兮兮。

趙擎的事已經在京城發酵,最後會演變成什麼局面還有待觀察,但是現在王爺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煩。

衛梓搖頭,裴弟對他教出來的弟子沒有信心哪,沒關係,那是因為裴弟還不曉得蕭家小子有多能幹。

他們沒有繼續往下討論,比起這個,衛梓更想知道徐皎月小時候的事。

他事事都過問,樣樣都想知道,聽到兒子失蹤後,女兒被欺負,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可最怨恨的是當事人竟一派雲淡風輕,還希望徐家能過得好,這是在以德報?

這讓衛梓想起徐虹兒,她一心想把孩子養成最受歡迎的人物,現在……心想事成了。

之後徐皎月幾乎不出營帳,但還是感覺有人在暗中窺探,是疑神疑鬼嗎?

晩上胃口不大好,徐皎月沒用晚膳,洗過澡後她熄滅燭火準備上床,裁一整天衣服,她有些累,幾乎是頭一沾枕就睡得不省人事。

她作了個好夢,夢見蕭承陽和哥哥直搗流仙宮廷,生擒流仙王。

這時,趴在地上的嗯哼突然伸直脖子,靈敏的鼻子在半空中輕嗅,它跑到床邊咬起徐皎月的衣袖,將她往床下扯。

徐皎月被吵醒,揉揉惺忪睡眼,想問發生什麼事,可是下一刻她發現營帳角落有火苗燒起來。

她赤著腳火速下床,驚喊,「失火了!嗯哼,我們出去!」

沒想人剛到帳簾前,火熱瞬間增大,一把烈火猛地朝她迎面躥來,她不得不往後退開數步。

看看四周,她從枕頭底下拿岀蕭承陽給的匕首,使盡力氣在營帳後頭橫豎割兩道,她動作飛快,才和嗯哼跑出營帳,火勢就迅速燒起來。

本以為是敵軍襲營,想要燒掉蕭國糧草,可是不對勁……四周靜悄悄的,除了起火的營帳之處,外頭沒有半分動靜。

怎麼會這樣?她赤著雙腳朝叔叔們的營帳跑去,卻發現應該在巡視的士兵們東倒西歪睡成一片,連守在營帳外的士兵也睡得不省人事。

腦袋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幾個黑衣人從四面八方飛躥岀來。徐皎月驚嚇,她拉起喉嚨聲嘶力竭用力叫喊,希望能夠引來注意,但整個營區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連黑衣人的動作也靜得像鬼魅似的。

夜空裡,只有嗯哼恐嚇的低鳴聲,這聲音在寂靜的大地中被放大數倍。

詭異的氣氛教人心驚膽顫,隨著黑衣人們一步步靠近,徐皎月不斷向後退,下一秒,她轉身拔腿快跑,顧不得石頭劃傷腳底,顧不得寒風吹襲,她使盡力氣狂奔。

她很清楚,沒有武功的自己能夠順利逃掉的機會不太,但是除了逃,她別無選擇。

【系統大娘,把我全部的福氣都換了,換平安、換存活,我只要活下來!】

對,她必須活下來,她想和蕭承陽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找到哥哥,她終於變得這樣美麗,她不想死啊,她不甘心死哪……

她從來沒有跑得這麼快,她用盡力氣奔跑,突然……咻……羽箭劃破長空,朝她後背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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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9-4-24 17:19:27 |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軍營裡頭有內賊

一陣鑽心刺痛,在蕭承陽舉劍朝流仙王頸子砍下的同時發生。

頭顱咕嚕咕嚕在地上滾一圈,蕭國士兵拾起頭顱,忍不住囂張大笑。

十九天!比預計提早一天,他們攻破南方最大的流仙國,從此南方諸國必將臣服大蕭。蕭承陽沒笑,看一眼站在身邊的徐皓日,問,「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不對?不會吧,這個流仙王是冒牌貨?看著哭成一團的後宮女人和皇子,回想一路進攻途徑,不會錯的,地上那個肯定是流仙王,所以……哪裡不對?明明就對得很。

「沒有。」

徐皓日篤定的回答讓蕭承陽安下心,徐皓日、徐皎月,人人都說雙生子心有靈犀,若一個出事,另一個能夠感應,所以……月月沒事。

「爺要不要派人回去請師父過來?」徐皓日問。

他們家的師父打仗不行,常常是有多遠躲多遠,但戰後,不管是判刑、施政都有條有理,沒人能夠比得上他,所以他們習慣把師父擺在安全的大後方。

「好……」才應聲,蕭承陽的心臟又狠狠抽一下。

他轉頭看徐皓日,看他意氣風發、驕傲自信,確實沒有不對,但是……

蕭承陽道:「我回去請師父,你留下來控制場面。」

聽見不在預估內的回答,徐皓日微怔,片刻後腦袋轉過來,呵呵,是小別勝新婚?大半個月沒見面,思念得緊?

他理解地拍拍蕭承陽的肩膀,笑道:「沒問題,這裡全交給我了。」

想到蕭承陽回去後看見大變化的月月不知道會有多激動?唉,他也很想親眼目睹呢,看看一千點能換到什麼。

蕭國營區裡,衛梓把姚正懷綁了,冰錐子似的目光紮得姚正懷頭皮發麻。

「你說,主帳不是你燒的?」話講得很慢,衛梓口吻緩和,態度不見半分激動。

但越是這樣,姚正懷抖得越厲害,營帳中氣氛極其壓抑,令他幾乎喘不過氣。

衛梓嘴角勾起笑,但笑意未達眼底,看著姚正懷……他瞎了眼,還以為他心慕徐皎月才會在營帳外徘徊。

「冤枉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不能把子虛烏有的罪名扣在我頭上。」

「那……下藥呢?」

他紅了脖子,咬牙否認。「也不是我。」

「哦,所以你營帳中的藥,是別人栽贓於你?」

「沒錯,就是……」

不等他說完話,衛梓自顧自往下講。「你進伙房,只是閑來無事到處逛逛,你往鍋子裡丟的不是蒙汗藥而是糖霜,行動被發覺一定是別人看花了眼,你靴子底下潮濕的黑泥,不是因為半夜追著人進入密林,林子外的斷弓不是你的,而你衣服上被火燒破的、左手臂的燙傷……對不住,我實在找不到藉口。」

衛梓的口氣從和緩到飛快,姚正懷越聽越害怕,汪水汩汩地從額頭滑下,原來他露出這麼多破綻?

「不辯解了?」

他當然想辯解,但思緒追不上對方的速度。

「讓我猜猜,你明知道王爺領軍在外,裡頭只有一個看守的小兵,既然如此為什麼燒掉主帳?裡頭有什麼重要東西非毀不可?莫不是……天,秦相爺通敵的證據,這才是你的目的。」

逮住姚正懷的同時,他已經把對方的祖完十八代全給挖出來,他是相爺夫人的遠親,簡單說就是東拉西扯硬要把他和秦相爺給扣在一起,並不困難。

姚正懷的眼睛越瞠越大,剛剛的冤枉是喊假的,這會兒是真冤枉了,他根本不知道秦相爺有什麼通敵證據,他只是想燒死那個小兵,燒死當年的漏網之魚。

衛梓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要給軍隊下藥,為什麼要燒掉王爺的營帳,原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全營五百人睡成一片,倘若敵軍來犯、燒光糧草,數萬軍隊要以什麼為生?這罪……是通敵賣國、要誅九族的叛亂罪啊。」

汗如雨下,姚正懷從來沒有這樣恐懼過,胸口起伏不定,心臟怦怦亂跳,他看著衛梓,臉越來越紅。

衛梓不開口,靜靜等他親口招認為什麼要殺徐皎月?他不信姚正懷寧可頂著叛國罪也不肯實說。

兩人眼對眼,衛梓分毫不退,而姚正懷被恐懼綁架,頭痛一陣接過一陣,心跳越來越快,快到他無法負荷。

這時外面的小兵進入營帳。「稟告衛先生,王爺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姚正懷再也受不了了,白眼一翻,中風了。

罡風四起,時序進入冬季,天空黑壓壓一片,厚厚的雲層壓迫得人沉重不已。

這樣的天氣,月月能夠撐得下去嗎?

蕭承陽逼迫自己不做最壞打算,他一再說服自己,連雙生哥哥都沒有異樣,月月肯定不會出事。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重甲佩劍,盔上一簇白纓,蕭承陽冷冽了面容,端坐在通身如墨的披甲戰馬之上,身形筆挺如劍,外人看見他的自信,殊不知他心苦心澀。

恐懼盤踞在胸口,無法遏制的顫慄在喧囂狂叫,彷佛是魑魅魍魎的呼吸,彷佛是群魔亂舞的喧擾。

他很害怕、很惶恐,他憂怛失去,心如擂鼓,不斷地劇烈震動。

時間越是過去,他越害怕,他不確定徐皎月能不能夠支撐到見著自己。

很冷,冷透了,風從洞口不斷往裡吹。

徐皎月失卻力氣,後肩插著一根羽箭,她不敢拔掉也沒有力氣拔掉,深怕箭頭有倒勾,會扯出更大的傷口,她只能趴在地面上,任由濕氣浸透衣裳,寒意鑽入骨頭。

不知道已經在這裡待多久,徐皎月不想死,強烈的求生意志逼迫她強撐下去。

觸手可及是一條被撕咬開的魚,嗯哼帶回來的,她吃了,為著保命。

原來在很早以前,她就曉得他是可以耍賴的人,知道可以在他面前任性,知道他會為了遷就她而想盡辦法找到她想吃的東西。

真是的啊,她也是挑軟子捏的那一型。

想著蕭承陽,她笑了……真心實意的笑著,不是為了討好誰、不是為了巴結誰,不是為了得到正評,單純地因為想笑便笑開。

勉強張開眼睛,看見守在洞口的嗯哼,她輕喊,「嗯哼……冷……」

也不知道它聽得懂不懂,但嗯哼起身走到她身邊趴下,用自己的體溫暖她的身子,她不禁滿足喟歎……

醒醒睡睡、睡睡醒醒,每次清醒都帶著希望,每次入睡都是因為失望,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一寸寸流失,之前她還能模模糊糊聽見系統大娘的聲音,現在已經聽不見……她好像、真的、快要、死了……

蕭夜也感受到不對了,那心痛的感覺一陣強過一陣。

在月月失蹤的消息傳來時,他還信心滿滿認定他們有系統大娘的保護,月月肯定不會有事,為確保萬一,他還打算送萬點福氣給月月,只是他的指令被駁回了。

【系統大娘,一萬點,保月月平安。】

【對不起,系統無法聯結。】

【為什麼不行,我們不是可以把福氣贈予他人?】

【因為設定不同。】

【什麼意思?】

【對於沒有內建系統的人,只要你想把福氣送給誰都可以,但對有內建系統之人,必須透過聯結才能互贈點數。】

【什麼鬼話啊,月月就快沒命了!】

【……】系統大娘沉默。

他氣急敗壞,試過千百次,系統終無法聯結。

月月已經沒有能力打開系統了嗎?她性命垂危了嗎?

仰頭望天,他是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不會哭的,只是淚水悄悄地沿著眼角滑入盔甲中。

對著夜空,對著天上那輪皎月,他告訴自己。「爺會找到月月,一定能夠!」

一路上,蕭承陽連續砍死十七個黑衣人。

他們不是軍隊裡的人,他們武功高強、訓練有素,這樣的人怎會幫姚正懷做事?他們是……不是姚家,姚家沒有這等實力,但秦府有,所以是秦府養的死士?小小的五品將官,出戰邊關卻暗中帶那麼多的死士,目的為何?趁火打劫令北陽王「戰死沙場」,斷去太子一臂助力?

明白了,為什麼易容成自己的徐皓日會屢遭暗算,是這些人動的手腳吧。

只他想不透,他們為什麼要殺徐皎月,還因此曝露身分?

蕭承陽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沒打算得到解釋,就是看一個殺一個、見一雙砍一雙,因為他……更擔心、更憂鬱、更恐懼了。

開始有人勸他放棄搜尋。

一個身受重傷的弱女子,多日過去,就算身上沒傷也抵擋不了這樣的天氣。

這是實話,但他無法接受,他暴躁、憤怒,他丟下隨從策馬狂奔。

今天早上下雪了,再過不久,就算路上還留著嗯哼的足跡和氣味,啊哈也找不到了,可是他怎麼能放棄?

那是月月,是他想要守護一輩子的女人啊!

他從未抱怨過,碰到任何挫折都只會讓他越挫越勇,可是這次……他想要抱怨、想要怨天尤人,想要問問蒼天這是什麼鬼安排,為什麼讓他們重逢卻又再度失去……

雪突然增大,短短半個時辰,山林裡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隨從們失去主子的行蹤,可他們不敢退卻,只能在林子裡盲尋。

啊哈突然停下腳步,壓低身子發出嗚咽低鳴,警戒的目光望向四周。

嗡地一聲,劃破林中寂靜,蕭承陽目光微凜,腳步未停,看著前方飛來的羽箭,手指抓起一物用力往前擲去,鏘地一聲輕響,羽箭在半路彈歪,下一刻落在雪地上。

蕭承陽抓起背後大弩,緊接著嗡嗡聲響密集,前方的密林裡岀現悶哼聲,幾個黑衣人如同被鞭子狠狠抽打般翻身落馬,馬兒揚蹄,發出清晰的嘶鳴,亂了腳步。

緊接著,更多黑衣人策馬從林中現身。

夜色裡,對方看不清蕭承陽的面容,只看見一雙恍若野狼般閃爍光芒的眼。

他緊握弓弩,不疾不徐地再次拉開,五支箭射出!

箭與夜色融為一體,只聽得見微微響動的嗡嗡聲,卻看不見箭簇方向,幾乎是同一刻,箭出,落馬。

隊形因突來一擊亂了陣腳,但他們依舊向蕭承陽撲來,人馬齊奔、地面震動,弓駑齊發,與漫天飛雪融為一體。

疾飛的箭簇聲駭人心神,蕭承陽卻不慌不忙地揮動巨弩,鏗鏘聲不斷,將如雪片飛來的羽箭蕩開。

他順著來勢,左手舉弩、右手握箭,朝著黑衣人邁去。

刹那間,雙方撞到一起,左手弓、右手劍,弓劍橫掃,黑衣人頓時倒了一片。

馬兒揚聲嘶鳴,人聲怒吼不已,震破耳膜的撞擊聲在黑夜的深山顯得更清晰。

遠方隨從聞聲,一聲輕噓,駕馬狂奔。

啊哈沒閑著,它壓低身子繞到黑衣人身後,再靠近時,往前一撲咬斷他們的喉管。血腥氣息彌漫,隨從們到的時候,蕭承陽正踹上一名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被巨大的力量踹飛,在雪地裡劃出一道深刻的痕跡,他躍身而起,卻讓緊隨而至的隨從一刀從胸口狠狠紮了進去。

群戰起,兩方人馬對壘,但實力過分懸殊,不一會兒功夫黑衣人盡殲。

看著滿地死屍,蕭承陽想著,黑衣人盡聚于此,代表他們是在此地失去月月蹤影?所以月月就在附近?

下一刻,他雙手圈住嘴,深吸氣,朝著遠方發出狼嘯……啊嗚……啊嗚——

片刻,東南方也出現微弱的嘯聲,啊嗚——

是嗯哼的聲音嗎?他不確定,但啊哈確定,邁起修長的腿,它快步向前疾奔,蕭承陽來不及上馬,一人一狼往同一個方向奔去……

夢裡,徐皎月回到那一年,回到那個月圓的夜晩,她聽見大哥哥和狼群們在懸崖峭壁上像嘉年華會般一聲接過一聲的熱烈高吭,那個晚上他們多麼快樂。

回到家中,她不只一次後悔為什麼不多待幾天,為什麼不多看看大哥哥、抱抱大哥哥?

她真想啊……

被奶奶打罵時,想他;迎上娘怨恨目光時,想他;被爹冰冷對待時,想他……她無時無刻都在想他,想得心痛了……

沒想過會再度重逢,沒想過會成為他的女人,真的啊……她願意讓步的,只要能夠陪在他身邊,她願意付出一切,即使是姨娘小妾她也不介意,她要的不多,一點點溫暖、一點點眷戀就足夠……

迷糊間,她聽見嗯哼的嘯聲。有人來了嗎?

她用盡力氣抬起兩片薄薄的眼皮,身子僵硬得無法動彈,連抬抬脖子都辦不到,可是她不死心,她非要張眼、非要看看清楚……

一個頎長壯碩的身影站在洞口,是他嗎?光影在他的背後,真討厭,她看不清楚呀……

蕭承陽竟然連移動都感到畏懼,他怕腳頻太重,震動她肩膀上的傷,怕她痛得厲害,自己無法接住她的眼淚……

她觸手可及處有咬爛的魚肉。嗯哼找來的?這些天,她就是靠這些東西活下來的嗎?

那時候,她打死不吃的東西,讓她連膽汁都吐出來的東西,她……吃了,像是有人拿把巨錘,狠狠地、一下一下地不斷砸著他脆弱的心臟。

第一次感到無助,第一次感到世界沉沒,濃濃的罪惡感,滿滿的不舍幾乎要將他淹滅。

終於視線聚焦,終於看清楚他的臉,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啊,他終於出現在她眼前……

微微一笑,徐皎月問:「我死了,對不對?」

只有死人才可以天馬行空恣意想像。

「沒有。」

他壓抑著顫抖的嗓子,不讓自己的恐懼嚇到她,他緩步向她走近,每步都是輕輕抬腳、輕輕落地,他不允許任何震動疼了她的傷口。

沒有,所以……他是真的來了?

眼底浮起笑意。「你來了?」

「對,我來了。」

他連聲音都平緩得不見起伏,他終於走到她身邊,終於能夠撫開她散亂的頭髮,終於可以把她看得清楚仔細。

「你好慢。」她低聲抱怨。

「對不起。」

「我好痛。」

「我知道。」

「我不想死。」

「我不會讓你死。」

然後她笑了,問:「我變美了,看見沒?」

臉色那樣蒼白、眼眶那樣黑,身上滿是褐色血漬,憔悴得讓人心疼,這樣的她怎麼會美?但是他說:「很美,美極了、美呆了。」

滿足喟歎,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好可惜哦,系統大娘消聲匿跡,不能發出提醒,不能用充分的正評向她展示他對她的容貌有多滿意。

不過沒關係,他說了呀……說她美極、美呆了……

「我可以安心睡覺了。」

撐眼皮這功夫太辛苦,她必須歇一歇。閉上眼睛,她再度墜入無底深淵。

她的動作很小,只是兩片眼皮闔在一塊兒,卻大大地震動他的疼痛,撩撥他的知覺,把他寸寸神經給榨成汁液,他比她,更痛了……

一清醒,徐皎月看見一個大鬍子男,他坐在她床邊,眼裡裝滿關心。

「請問公子是哪位?」她笑問。

【當!蕭承陽贈正評五百點。】

【系統大娘回來了?你跑去哪裡?我快嚇死了,你也不說說故事安撫我。】

【你的生命力不足以維持我的續存,所以……】她也很悶好不好!如果能夠,哪個系統不想盡心為主人服務。

【所以我沒事了?】

【不然呢?你再不清醒,大鬍子就有事了,猜猜他的關心替你掙多少正評?】

【四千點?】

【你真是太小看他,十萬!整整十萬哪!】這麼高的數值,大鬍子肯定愛慘了她主人。

蕭承陽沒有回答她,平板的臉上也看不出波動,他只是俯下身,輕輕地把她從床上抱起來,動作非常非常輕,深怕弄痛她似的。

他把頭埋進她頸側,不久,濕意鑽入頸項中,他……哭了。

徐皎月抬起手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背,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北陽王,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教人好心疼。

「我沒事,不哭。」徐皎月柔聲哄。

「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留下。」

「不然呢?」

「應該把你帶上戰場。」

「那不是更危險。」

「我會護你平安。」

怎麼護啊,讓敵人知道他的軟肋在哪兒,這種事她不幹。但現在不是和他爭論的好時機。「仗打完,可以回家了?」

「對。」

她看一眼簡陋但乾淨的屋子,問:「這是哪裡?」

「獵戶家裡。」

「為什麼不回軍營?哥哥、董叔、衛叔會擔心。」

「箭插在你肩後上,不能輕易移動,我讓人回去通知他們了。」

「我的傷,誰治的?」

「獵戶的妻子。」

「沒禮貌,你應該問問對方姓什麼,就著姓喊人家叔叔、嬸嬸,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好。」他應了聲,代表他會照做。

「嬸嬸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清醒就可以走,我們等皓日帶人過來」

說話間,門上敲兩下,不久門被推開,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女子端著託盤進來,上頭一碗飯、幾個菜,雖然是在山林野地,菜色卻豐富多樣,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小姑娘醒了?正好,勸勸你家夫君吃點東西吧,免得你醒來,他卻倒下。」

蕭承陽硬聲道:「我不會倒下。」

「要不要打個賭?我讓你倒下,你就會倒下。」

女主人話一出,蕭承陽乖乖閉嘴。這種賭不必打,因為幾個時辰前他就被撂倒過一次,她那手出神入化的銀針功夫……他認栽。

婦人長得相當好看,眉眼鼻唇無一不美,口吻自信態度從容,完全不像個村婦。她看著徐皎月,心生懷疑,這女孩怎麼會長得這麼像自己?莫非她是大眾臉,很容易與人撞臉?

看見連師父都不甩的蕭承陽,居然被堵得啞口無言了、徐皎月想笑,女人的語言能力果然比男人好很多倍。

「姑娘既然醒來,也吃點吧,我讓相公燒水,你們好好洗個澡會舒服些。」

「多謝嬸嬸。」

婦人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徐皎月聞聞自己的身子,笑說:「我到一股餿味?」

「沒有。」蕭承陽否決,明明就很好聞。

他把徐皎月扶正,將託盤端到床邊,用湯匙把肉給壓碎了,和著飯再添點湯喂到她嘴邊。

「不要,你先試試,我怕味道不好。」

「獵戶……嬸嬸的手藝很好,不怕。」那菜都能傳上十裡的,怎麼可能味道不好。

「我怕有毒,你幫我試試。」

他笑開,哪裡是擔心有毒、難吃,分明就是要他吃飯。

他吃了,再舀一口喂她,之後以他兩口、她一口的速度,兩人很快把飯菜給解決掉。

徐皎月滿足歎息。「人間美味,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

「我聘嬸嬸回王府,讓她天天給你燒菜。」

徐皎月瞪他一眼,嬸嬸那樣的人,哪裡是他聘得起?

像掐準時間似的,才吃完飯,獵戶叔叔就扛大木桶進來。那個大木桶……身上要是沒有幾分功夫,連挪都挪不動,何況是扛?

她沒猜錯,叔叔、嬸嬸是隱世高人,運氣真好,竟能碰上。

一桶桶熱水往裡頭倒,水注滿,嬸嬸備好衣物與盥洗用具,問:「需要我幫你嗎?」

「不必,我來。」徐皎月沒回答,蕭承陽答了。

這話擺明兩人關係匪淺,徐皎月臉漲紅,瞪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嬸嬸抿唇一笑,說:「行,這是我做的手工肥皂,打濕就可以洗,綠色洗頭髮、澄色洗身體、白色洗臉,記住了嗎?」

蕭承陽蹙眉,這麼多名堂?不過看徐皎月一臉的躍躍欲試,眉頭展開,他換上一臉微笑。「記住了。」

嬸嬸在說話的時候,叔叔認真看著她,凝神細聽,好像天天相處、日日對眼還不夠似的。

夫妻倆退出屋外,丈夫握住她的手,輕輕把她環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說:「別羡慕,我也可以。」

見木訥的丈夫竟然能夠說出這種話,可見男人需要適度刺激,有競爭、有比較,才會有長足進步。

婦人樂得雙眼發亮,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圈,含嬌帶俏說:「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有多可以呢?」

又被……調戲了?男人害羞的臉頰泛紅,看著妻子得意的眼神,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進屋展現自己有多麼「可以」。

浴桶內,蕭承陽仔細且謹慎幫她清洗身子。

看著她變得無比白晳的肌膚,看著她更加婀娜纖細的身段,他熟悉她身體每一寸地方,他當然知道她變得不一樣,但是他半句話都沒問,因為她醜、她美,她都是他的月月。

兩人梳洗過,身體泛著淡淡香氣,她靠在他懷裡,滿意地伸著懶腰。

「傷還痛嗎?」

「不痛,早就好了。」

哪有那麼快?聽她在胡扯。不過她能夠清醒、能夠對著他胡扯,天曉得他有多快樂。

她問:「嗯哼呢?」

「和啊哈在外面,叔叔也養了一匹狼,叫做妞妞。」

母狼、黑色的,醜不拉嘰,但精神很好、動作敏捷,看得出來是獵捕高手。

嗯哼和啊哈兩個重色輕兄弟的傢伙,成天跟在妞妞屁股後頭時不時打上一架,男人啊……不,是公狼啊……這種雄雌之間的事,不管是在人類或動物身上,道理都一樣。

她抬起手臂,湊到他鼻間,誘惑。「香不香?」

「香,我讓嬸嬸到王府,給你做手工皂。」

徐皎月咯咯笑不停,合著嬸嬸打岀生就是用來給她做飯、做手工皂的?他沒看岀來嗎?叔叔對嬸嬸有多疼惜愛護,蕭承陽有多在乎她,叔叔就有多在乎嬸嬸。

她捧起他的臉,認真問:「我美不美?」

「美。」

「美的話……」拉下他的頭,她吻上他的唇。

她是個好學生,在無師自通的他身上學到不少挑逗本事。

她的唇舌不斷勾引他的,他被引得氣喘吁吁,幾乎就要「深入」下去,但猛地他想起她的傷,硬是扶著她的肩膀把她往外推。

徐皎月委屈了。「你不想我?」

「想!」

「騙人。」

「想!」他再度重申,然後解釋。「你受傷。」

她聽懂,笑了,他就這麼看重她呀?

「好吧,勉強放過你,等我傷好了,你就知道。」

這話說得多挑釁哪。蕭承陽不介意,咧唇一笑,心裡暗道:是誰「知道」還不曉得呢。

「還餓嗎?」蕭承陽問。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你餓,我就陪你吃,你累,我就陪你睡。總之,這輩子我陪你陪定了。」

比蜂蜜還甜的話就這樣砸上來,哪個男人能夠不棄械投降?

滿足喟歎,他牢牢地把她圈進懷裡,低抑鄭重說:「再也不要……不要讓我擔驚受怕。」

她回抱他的腰,不想哭的,卻被他的鄭重感動到淚水翻騰。「好,我再也不要讓你擔驚受怕。」

董裴軒傻了,衛梓傻了,淩雲卓傻了,那獵戶娘子也傻了。

四個人僵在門口,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董裴軒打破僵局沖到獵戶娘子跟前,用力握住她的手說:「淩姊姊,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小裴,我們一路從京城逃岀來。」

徐虹兒搖搖頭,不記得了,半點都不記得因為……他說的記憶,不屬於她的。

淩雲卓直接跪下來,拉住她的裙子說:「姑姑,我是雲卓你還記得嗎?這些年祖父祖母始終不肯相信你已經死了。」

徐虹兒還是搖頭,她當然不記得,因為她不是他的姑姑,他的姑姑死得千真萬確,她只是……佔據她身體的一縷幽魂。

最誇張的是衛梓,他沖上前抱住她,哭得天花亂墜。「阿虹、阿虹,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她之所以震驚是因為他。大Boss怎麼會也來這裡?他也穿越了?還是駕著時光機翩然而至?

董裴軒和淩雲卓的反應已經讓徐靖杉火大,而衛梓的過度激動更讓徐靖杉直接動手,就要將他斃於掌下。

幸好徐虹兒及時擋在前面,否則二十世紀的科學天才就要隕落在數百年前的大蕭王朝。

半晌後,眾人在徐家廳堂坐定之後,開始進行一場熱鬧且熱烈的認親大會。

一直不曉得原主身分的徐虹兒,今天總算解了謎底。

原主叫做淩虹衣,是慶王淩鋒之女、淩雲卓姑母,當年嫁給還是定遠侯世子的孫宇笙為妻,沒想到後來孫宇笙與秦貴妃的親妹妹秦舒涵有了首尾,秦舒涵自願為妾嫁入定遠侯府,之後的妻妾鬥爭,淩虹衣落了下風,為保住腹中胎兒,她不得不逃出侯府。

而董裴軒的父親是個太醫,當年尚未封妃的素舒瑩與蕭承陽的母親同時懷孕,太子允諾誰先產下麟兒便封為側妃。

秦舒瑩讓董太醫暗動手腳,謀害還在母親腹中的蕭承陽,董太醫不願意,因此得罪秦府。而秦舒瑩順利成為側妃,之後又受封為德妃、升為秦貴妃。

幾年後,宮中發生毒害皇嗣一事,秦貴妃禍水東引,董太醫被栽贓構陷,董氏一族斬首、發配,全族覆滅。

董裴軒是漏網之魚,他在逃亡路上遇見淩虹衣,兩人易容後相互扶持,躲過重重追殺,不料,淩虹衣卻在產子之後,因身體過度虛弱亡於破廟。

安排好雙生子之後,董裴軒回到破廟想將淩虹衣好好埋葬,卻發現屍體已經不在,他以為是被殺手帶走,沒想到竟是被徐靖杉救走。

徐虹兒靜靜地看著眾人,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與原主扯上關係,沒想到穿越十五年後,竟出現這一出,唉,終究是逃不過。

她不是淩虹衣,她是徐虹兒,雖然和淩虹衣長得一模一樣,但她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女子。

她發明道德系統,想要培養品格完美的寶寶,來到這個世界,張開眼睛,徐靖杉是她第一個認識的男人,十五年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日子過得很棒。

他們相知、相守,並且相約到老,她以為就這樣平平安安活到老,沒想到好心收留一對男女,卻讓生活出現重大變化。

與衛梓對視,心中不勝感慨。

那時候,她愛過他的,明明知道他更愛男人,卻還是對他情不自禁。

她不後悔,即使面對當單身媽媽的窘境,也不曾後悔過瘋狂的那個晚上。

也許她對愛情太過義無反顧,但她喜歡這樣的自己,就像她也對徐靖杉、對這個身無分文的男人……義無反顧。

淩虹衣的故事在喝完第三杯茶之後結束。

董裴軒鄭重對她說:「淩姊姊,小裴不負所托,皓日、皎月都長大了,皓日年紀輕輕就是二品將軍,皎月心地善良,還有一手好繡工……」

他講完徐皎月的事,催促衛梓說說徐皓日的成長過程。

衛梓點點頭,緩聲道:「那孩子很聰明,什麼事一教就會,雖然遺忘過去,但跟著三皇子一起長大,兩人如兄如弟……」

衛梓看著徐虹兒淡淡的微笑,並無太多的激動,他懂,徐虹兒以為那是淩虹衣的子女,與她並無關係,可……並不是啊。

為什麼她沒穿越在別人身上,卻進入淩虹衣的身體?為什麼她和淩虹衣有張一模一樣的臉孔?這是不是因為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好吧,他這個科學天才竟然也相信起「冥冥之中」,是有點過分了。

但……怎麼能夠拒絕相信?

難道他發現時空機壞掉、束手無策時,沒有懊惱激動過嗎?難道以為他遇見蕭夜時,他沒有激動過嗎?如果不是一切自有安排,他怎麼會遇見裴弟,怎會遇見月月,命運又怎會把他帶到徐虹兒的面前。

但在眾人面前,這些話他一句都沒講,他只說:「猜猜他們兄妹是怎麼相認的?」

徐虹兒搖頭,她怎麼會知道?

「他們出生時,男左女右,手肘間烙著個雲紋手還圖騰,這種胎記太奇怪,好像有人在他們身上植入什麼東西似的。」

話到此,徐虹兒的眼底興起波瀾,衛梓是在暗示她,徐皓日、徐皎月是他們前世的孩子?不會吧?她望向徐皎月,眼光已然不同。

衛梓又道:「你也不相信這種事吧,月月,把你的胎記給你娘親看看。」

徐皎月也在客廳裡面,她躲在蕭承陽懷裡一動也不動,她始終沉默著,她需要足夠的安全感才敢探出頭、接收新訊息。

對,訊息太多,多到難以承受。剛經歷過風雨,她只想求得安穩,身為病人有免于恐懼的權利。

她是個小村姑呀,怎會搖身一變變,成定遠侯府的嫡女?為什麼不管生父或養父都是個無良父親?什麼生母和養母都是悲劇女子?

【當!淩虹衣贈正評三百點。】

徐皎月抬頭對上徐虹兒興奮的眼神,她已經有了新丈夫、新生活,她……還想要她?與蕭陽對望,他沒有太多表情,但很多的系統提醒讓她明白,他在心疼自己,他沒說半句話,她想聽懂了他的心。

他說:你作主,想認就認,不想認也無妨。

他說:不要擔心結論是什麼,都有我替你撐腰。

她垂了眉睫,再抬眼時,舉起右手。

蕭承陽的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衣袖往上拉,然後……徐虹兒看見了。

她握住女兒的手,細細看了很久、思索很久,片刻後,問:「你願意認我嗎?」

徐皎月與她對看,她也看很久、思索很久,片刻後,問:「你可以認我嗎?」

本來就覺得兩人長得像,這會兒突然發現,相似的表情、態度,語氣,她們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徐虹兒沒有回答,徐靖杉回答了,他說:「可以。」

徐皎月沒有回答,蕭承陽也回答了,他說:「願意。」

他終於能夠理解徐皎月的心。

衛梓笑著敲敲蕭承陽的肩膀。「小子,你眼睛怎麼長的?難道沒有發現她們長得一模一樣?」

要不是徐皓日心急,卻無法馬上趕過來接徐皎月,拜託他們跑一趟,這對母女豈不是要錯過?

「沒有。」蕭承陽回答。在他眼裡,徐皎月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啊?他的視力有這麼差?

不信邪,衛梓問徐靖杉同樣的話。「你沒發現,月月和你老婆很像?」

「不覺得。」答案一樣。因為在他眼裡,徐虹兒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不過他喜歡徐皎月,因為,妻子喜歡她。

衛梓搖頭長歎,兩個同樣木訥的男人,這對母女的眼光會不會太像。

這天下午,一批批、一對對,他們都有各自不能與旁人分享的話要說。

衛梓和徐虹兒關門密談,談的是別人無法理解的二十一世紀,衛梓訝異的是,這麼匪夷所思的事她竟然沒有瞞著徐靖杉,因此徐靖杉加入他們,繼續下半場密談。

若干日後,徐皎月、徐皓日、衛梓和徐虹兒,四個前世親人也關起進行一場密談。

這次的重點不僅僅是二十一世紀,還有他們身上的系統大娘。

很難接受?但有系統大娘慢慢向他們解說,再難接受的事也都能夠接受。

淩雲卓和蕭承陽也正在進行一場密室會談,談的是朝堂大事,同樣的也沒瞞著徐皎月。

不倫不類,但他堅持把徐皎月抱在膝上,聽淩雲卓講京城消息。

「證據呈上,皇帝大怒,沒想到風聲大雨點小,皇上竟將罪證收下,只著大理寺辦理趙擎貪墨一案,但皇上將四皇子叫進宮裡痛駡一頓,藉了別的由頭將他禁足兩年。可是秦貴妃一哭,兩年變一年,不過之前吞下去的銀子吐出了大半。」

證據清清楚楚,父皇還是高高潛起,輕輕放下?他是太寵愛老四,還是過度偏愛秦貴妃?

他估計錯誤,就不該顧慮朝廷動盪,直接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世人皆知,好讓那些黨羽雞飛狗跳,逼得父皇忍痛斷腕。

「趙擎呢?」

「自然是掉腦袋,皇上想封住他的口。」這動作擺明瞭皇上非要把四皇子給摘岀來,可那是條毒蛇哪,留在身邊早晚會被反噬。

但對於父皇的性格,蕭承陽還是有幾分明白,既然他將罪證收下而不是錯毀,那些個黨羽,父皇早晚會一一收拾乾淨。

淩雲卓又道:「章氏和趙文清,照之前約定的給了他們一筆銀子,暗暗將兩人送走,以後他們會隱姓埋名過日子。」

蕭承陽輕輕敲叩桌面,片刻後道:「秦相爺城府極深,呈上的證據沒有可以直接指控他的,父皇那邊,他輕易過關了吧?」

「是,秦相爺在禦書房前跪足三個時辰,只不過用的名頭不是私結黨羽、黨同伐異、暗中謀事,而是沒有教導好四皇子,他哭得一個老淚縱橫,然後又是秦貴妃求情,皇上才讓他回去。」

讓他回去了?唉,這條黃鱔哪,又讓他乾淨脫身。

「秦相爺是個精明人,宮裡必定安插不少眼線,你親自把罪證送進宮,肯定要被他給恨上。」

「不是壞事,太子的人睜眼瞧著呢,趁這回剛好把那些棋子一根根拔出來。」

「我派人暗中保護你,免得著了道。」

「多謝王爺。」

沉吟片刻,蕭承陽道:「不對,依趙擎心計,他不會什麼都沒做。」

淩雲卓淺哂,果然是王爺,沒有事能夠瞞得了他。

「我將證據呈上,當天皇帝就派人到杞州抓拿趙擎,不料他提早一步進京城。」

蕭承陽抿唇淺笑,那個「提早一步」是他派人暗示的,他真喜歡趙螫的聽話。「他做了什麼?」

「趙擎悄悄尋到四皇子,四皇子竟也按捺下對他的不滿,私底下見他。這一面,約莫是讓趙擎把罪名給頂起來,允諾他會保他妻兒平安,那次會談,有太子的人盯著,他們雖稱不上相談甚歡,但至少維持表面和諧,只是……」

「什麼?」

「他們都給對方喂了藥,趙擎在大理寺審案的過程,半句話都說不出口,而擅長觀風向的程大人,在確定皇帝的態度之後,迅速砍人結案。」

「老四呢?」

「聽說四皇子最近脾氣暴躁,一夜便惡夢不斷,人漸漸消瘦中。」

「御醫怎麼說?」

「皇上命張御醫看診,他道四皇子心火旺盛,開了降火氣的藥。」

被禁足,任何人都會旺盛,皇帝聽聞後理也不理,只命張御醫好生照看。

在淩雲卓出京前,已有消息傳出,說四皇子舉刀自殘。

自殘?消息傳進宮裡,皇帝會怎麼想?肯定要認為他不服管教吧,這樣一來二往的,憐惜的心思便也會淡了。

蕭承陽一笑。竟讓張御醫去看診?那可是陳嬪的人哪。

三年前秦貴妃弄死陳嬪腹中胎兒,導致她再也無法受孕,這樣對待一個不受寵的後宮女子,是斷了她所有後路啊。

冤冤相報的時候到了。「老四一死,秦家還能翻出什麼浪?」

蕭承陽話一出,淩雲卓歎氣,道:「可是四皇子未死,秦相爺已經搶先一步翻起浪濤。」

「他做了什麼?」

「樹未倒,猢猻先散。為表示效忠太子,他向皇上求取賜婚,願將相府嫡女秦若水嫁給王爺,太子已經同意了,而皇上樂觀其成。」

這是……和稀泥,弄岀一場婚禮就能讓大家和樂融融?冷笑,他的眼中射出冰刀子。

秦相爺啊,他怎就這麼急著找死呢?

徐皎月的身世真相岀爐,姚正懷的動機有了,當年那些追殺淩虹衣的刺客,恐怕是秦家、姚家聯手吧。

淩虹衣沒死,秦氏女憂慮在心,看見長相酷似淩虹衣的徐皎月,姚正懷肯定見獵心喜,想奪了她的命好向秦家邀功吧。

行了,知道答案,這通敵叛國的罪名就可以直接安上了,重點是……要怎麼牽、怎麼扯,能扯到秦相爺身上?

如果只有姚正懷確實不太容易,但還有幾十具死士的屍體呢,足以好好操作一番。

淩雲卓的話,像盆冰水兜頭澆下徐皎月的心。

蕭承陽要被賜婚了?心墜得厲害……徐皎月垂下雙眉,用力抵擋心碎的感覺。

【當!蕭承陽贈正評三百點。】

他在心疼她?徐皎月抬眼與蕭承陽對望。

不是他的錯呀,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何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經地義,身為皇帝的兒子,就該重視孝道兩字。

這事……她明白的,由不得他不同意。

她好愛他的,這麼愛他,當然想要獨佔他。

可是,她怎麼能夠成為他的困擾,打死她都不想當他的絆腳石呀。

所以她笑了,把耳朵貼在他心口,低聲說:「沒關係的,我沒關係的。」

她在對他說話,也是在對自己提醒與警告。

因為……早就知道的呀,知道她不會是他的妻子,早就想過最壞的狀況,就是當小妾她都甘之如飴。

怎麼可以因為成了將軍妹妹、慶王外孫女就讓野心蓬勃發展?這是很不好的事情。

而且,別忘記重點!重點是他在乎她,心疼她,她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有他的愛就夠了,對不對?

沒關係的,不怕的,她一點都不害怕,再糟糕的事都遭遇過,這算什麼呢?

她的人生已經漸入佳境,還有什麼好要求?

一再一再一再地……她鼓勵自已、說服自己。

雖然說服的過程很痛,但為了朝朝暮暮,她絕對可以忍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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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9-4-24 17:19:55 |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自己送上門的才是妾

本來回家是天天盼望的,可現在徐皎月開始害怕了,即使她極力反對這個害怕。

她不喜歡自私偏狹的自己,不喜歡只顧自己開心卻不考慮別人立場的自己,她喜歡方方面面俱到喜歡歡歡喜喜、熱熱鬧鬧,所以逼迫自己時刻保持笑意。

何況值得笑的事那麼多,她怎麼能夠不開心?

本以為只能當小妾的,可是皇命一下,她立刻升級為北陽王側妃,了不起吧!

再說啦,董叔、衛叔、娘和哥哥都和她一起回到慶王府,全家人團聚,外婆寵她、舅舅疼她,外公更是把她當成眼珠子看待。

和過去不同,這是個再溫馨不過的家。

而娘和爹……是的,她願意認徐靖杉為爹,願意在他身上得到不曾擁有過的父愛。

娘教導她,而爹爹對她百般呵護。

徐靖杉不是讀書人,認得的字、念過的書全是娘手把手教會的,說穿了,他就是個武夫,他不屑朝堂規矩、世俗禮儀,是他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徐皎月嫁進北陽王府。

他說:「我就不信,我的閨女當不了正室。」

徐靖杉認真拿她當親生閨女看待,他對蕭承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百般阻撓他進慶王府看徐皎月。

他的疼惜,徐皎月全都感受在心。

徐皎月很感動,但她靠在他肩膀上撒嬌說:「爹,我知道您疼我,可是……不嫁給他,我不會快樂。」

為了她的快樂,徐靖杉把滿肚子的不悅吞下了。

真的,有這麼多人的在乎寵愛,她沒什麼好抱怨的。

這個晚上,蕭承陽又偷偷跳進她的房,很過分,不過再過分的事他都做了,這一點點小過分算什麼?

徐皎月躺在他懷裡,叨叨地同他說話。

她知道回就城後他有多忙,但再忙,每天晚上他都過來聽她說話、陪她玩笑,他對她的心疼,沒有中斷過。

她回饋他的心疼,因此給他更多的理解與包容。

何況她哪來的理由怨恨秦若水,秦若水不過是政治籌碼,若有機會選擇,她肯定更願意嫁給一個她愛也愛她的男子吧。

「我今天也忙得團團轉呢,我完成一幅雙面繡,本來是要送給外婆的,可外婆拿去做成屏風,說要送進宮裡孝敬皇太后。」

蕭承陽明白,這是慶王妃在悉心為徐皎月謀劃,她想讓徐皎月在皇奶奶跟前留個好印象,日後徐皎月和秦若水一起入宮,能多照拂徐皎月幾分。

「哥哥說,開繡莊的錢他要出,以後留給我當嫁妝,賺的錢全進我的口袋裡,誰也搶不去。人哪,最怕兩袖清風,那種連吃一塊肉都要等過年的日子,我過怕了,每次想到埋在董叔小屋院牆下沒挖出來的三百多兩銀子,都會心疼呢。」

蕭承陽一笑。「以後不會了。」

「不會什麼?」

「不會有苦日子。」他說得斬釘截鐵。

「我信你。」

「鋪子已經弄好。」連掌櫃、夥計、繡娘,全招攪好,只等著把人送過來,向她學習雙面繡法。

這件事對他而言很簡單,不過是一聲吩咐,自有人去操辦。

「那是我的嫁妝耶,該由娘家給。」

「沒說不是你的嫁妝。」他的,通通是她的,誰都不能多說半句話。

「那是哥哥對我的心意。」

「我的心意更重要。」

霸道……但算了,這事自有哥哥去跟他抗議。

她換個話題。「外公今天去定遠侯府了,是衛叔、哥哥陪他一起去的。」

「那邊怎麼說?」

「孫家願意和離,但定遠侯想認回我和哥哥。」

哼,蕭承陽輕嗤一聲,定遠侯還真是無利不起早。

過去慶王府沒落,孫宇笙睜一眼閉一眼容許寵妾害妻,如今一對雙生子,一個是二品將軍、一個是北陽王側妃,就不肯放手了。

「慶王怎麼說?」

「外公當然不同意,但哥哥同意了,有條件的同意。」

「什麼條件?」

「把當年害我娘的兇手送進大理寺。」

這是要讓定遠侯和秦相府對上?果然是師父教出來的好徒弟,腹黑得緊。

「他們可以隨便找個替罪的。」

「衛叔咬定是秦氏的手筆,說他握有足夠的證據,只要把秦氏送進大理寺,就能讓她有去無回。衛叔還說……」想到這裡,徐皎月忍不住呵呵笑開,衛叔真狠呢!

「說什麼?」

「如果定遠侯不肯這麼做也沒系,可以一命換一命,要我們回去就殺了秦氏所出的一子一女。」

蕭承陽也笑了,這確實是衛梓會做的事,這會兒他有衝動了,想喊他聲師父。

見他開懷,徐皎月說得更起勁,「哥哥說,定遠侯當場臉色慘白,秦氏都得上氣不接氣了,還不忘記抹黑娘,她指著衛叔說:『侯爺的兒子一點都不像侯爺,怎麼反倒像個外人,許是淩氏不守婦道』。外公氣急敗壞,丟下狠話說:『既然定遠侯不給個公道,明日我就把事情鬧到皇帝跟前尋求公道。』然後衛叔不冷不熱地拋出一句,『都說外甥像舅,皓日像我,哪裡不對?』」

現在衛梓的身分是慶王的私生子,在外人眼中不名譽的三個字,他毫不介意。他誰啊,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未婚生子也不是什麼大事好不好。

「定遠候府是不是天未黑就把和離書給送過來?」

「你怎麼知道?」

「他能等到明天上朝?侯府的名聲還要不要?」

「外公說,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既然你們已經脫離定遠侯府,我就不必手軟了。」

「你要對定遠侯府下手?可定遠侯夫人秦氏是秦若水的姑姑。」

「又怎樣?」他會在乎嗎?當然不會。

徐皎月搖頭。「京城關係複雜,好像人人都攀著親,真不擔心生出鼠童。」

蕭承陽揚起笑眉說:「秦氏所出的一子一女,在京城裡是排得上名的蠢。」

「怎麼會?」

「秦氏是定遠侯姑母的女兒。」

天,近親通婚果然很糟。徐皎月苦笑搖頭,幸好他們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雜事說完,蕭承陽談正事。「禮部定了,三月初六迎你入王府。」

徐皎月點頭,她知道的,也曉得秦若水會在三月初三嫁進王府。

「安心待嫁,不要想太多。」

「好。」

「信我。」

「我信你。」她把頭都點暈了,表達自己對他百分百的信任。

「夜深了,睡吧。」

長長的手臂將她攬討去,她像小蝦米似的窩進他懷裡,軟聲撒嬌。「可不可以唱歌給我聽?」

「好。」對於她,他有求必應。

蕭承陽不會唱歌,但他會哼曲子,是從同袍身上學來的,懷念家鄉的曲子。

她是他的家鄉,是他童年最幸福溫柔的一抹記憶,醇厚的嗓音輕輕響起,她陶醉不已。

眼看就要過年,採買年貨自然有下人操辦,但徐皎月和娘親也上街了,不過她們的目的不是買物,而是買鋪子,她們打算發展新事業。

慶王府不算大富卻也不缺錢,況且徐皓日於流仙之役得了大功,朝廷賞賜不斷。

只不過錢這種東西,有比沒有好、多比少好,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沒事做,很容易惹是生非的。

別忘記,還有個滿肚子想要報仇的董裴軒。

本以為跟蕭陽進京時,秦家便會倒臺,沒想到皇帝護子,只拿趙擎開刀,之後的事不了了之,這讓董裴軒一口氣無法吐盡哪。

蕭承陽一聲「按兵不動」,董裴軒只能再度易容才敢在京城裡外活動,可是想到被流放的親人,終是意難平,但蕭承陽向他保證。「我承諾之事,一定會辦到。」

蕭承陽有股讓人信服的特質,他不多話,卻是出口的每一句都教人深信,因為他總是說到做到,不管對方樂不樂意。

就像繡莊,儘管徐皓日數度抗議,但他一聲令下就搞定,房契、賣身契和掌櫃繡娘等人全送到徐皎月跟前行禮。

現在徐皎月每天抽岀一個時辰教導繡娘,待技藝學成,鋪子就可開張。

過年時節的街上很熱鬧,娘想要開肥皂和胭脂鋪子,徐皎月見識過娘做的香皂、胭脂和護膚霜,她有預感,產品那麼好用,只要有良好的行銷管道,肯定能夠賺大錢。

只是……對衛叔、董叔想開的飯館客棧,她沒有信心,終究是沒接觸過的行業,失敗率太高,直到見識過衛叔讓木匠打造的彈床和沙發,她又改變態度了。

那東西太好用,依她看來不該開客棧,應該賣傢俱,那些床架櫃子桌桌椅椅的,誰看見都會愛到不行。

蕭承陽也看過,鄭重要求要打造同樣的一套傢俱給徐皎月當嫁妝。

現在董叔和衛叔可是忙得焦頭爛額了。

身為蕭承陽的幕僚,該做的事一件都不能少,又要額外搞定鋪子、辦嫁妝,怎麼能夠不忙?只不過他們忙得挺帶勁,倒是真的。

至於爹爹,他投了外公的緣,成天到晩把爹拘在院子裡教他兵法、教他武功,氣得外婆岀聲恐嚇,「你要是敢把我女婿給弄到沙場上,我跟你沒完。」

外公誰都不怕,就怕外婆,呐呐說:「北陽王和皓日把南方北方都肅淨了,哪還有仗讓阿靖打,你就別擔心了。」

話是這麼說,外公可沒少使勁兒,再過不了多久,爹爹恐怕就得頂著官身辦差去。

外婆也忙啊,忙著挑選陪房丫頭,還大開庫房挑挑撿撿,她非要十裡紅妝讓她嫁得風風光光。

處婆最常繞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就算倒光家產,就算讓旁人說慶王府財大氣粗都沒關係,我們家月月的嫁妝,怎麼樣都得是秦家的兩倍。」

這話,贏得蕭承陽的全力支持。

他的嘴巴不甜,卻是一看到外婆就笑得眉彎眼彎,一聲奶奶喊得老人家心情無比舒暢。

這天,她們花一整個早上,連連看過好幾個鋪面都不是太滿意。

衛梓說了,不開則已,要開就開最大的。

可京城裡外都是老鋪子,哪裡可能讓他們買下半條街?

於是他們盯上城西那片稀稀落落的民宅,如果能夠全部買下,開發成新的商業區,那麼別說客棧旅店,想開什麼鋪子都沒問題。

只不過這樣一來,可是一筆大買賣,要花不少錢,恐怕淩家得傾其所有,何況最近還有個花大錢的工作,叫做置辦嫁妝。

每個人都很忙、都很辛苦,但大家忙得滿面紅光,心情激蕩。

娘說,工作帶給人的,除經濟效益之外,還有信心成就。

女人不該被豢養,若女人把注意力全放在男人和孩子身上,會變得目光短淺、心思狹窄。

她問蕭承陽,認不認同娘親的話。

他回答,「你認同我便認同,你不認同我便不認同。」

他對她的寵,俯拾即是。

由於徐皎月對金銀珠寶不感興趣,於是她外婆先前生氣放話了,說:「你們要是再挑不出好的,老身出馬,一定給你們買到好東西。」

外婆年紀這麼大,怎麼好意思讓她奔波?

因此看過鋪子之後,母女倆進了聚寶齋。

她們把匣子裡的金簪、玉環逐一看過,最後母女對視,忍不住搖頭。

「這是哪兒來的貴女,這麼好的東西竟還瞧不上眼呢?這裡可是京城最富盛名的聚寶齋,不會是有眼無珠不識貨吧?」

嬌俏聲音響起,就算不想對號入座,徐皎月和淩虹衣也曉得對方在說自己。

轉身,她們看見兩個女子蓮步輕移進入店內。

兩人都在十五、六歲上下,年輕、嬌美,光滑的臉蛋上帶著些許傲氣,微微上揚的眼尾,充分表現出鄙夷。

「瞧瞧,這是誰啊?不是慶王府的姑娘嗎!表姊,她就是要嫁進北陽王府的側妃。」

拿到和離書後,慶王淩鋒辦了場宴會,正式把母子三人和徐靖杉介紹給大家,也讓徐皎月和哥哥正式入了徐靖杉的族譜。

恰恰好,不需要改姓,從此他們是慶王府名正言順的外孫。

至於當年的事,只用一句「意外」輕鬆帶過。

失憶的「淩虹衣」嫁與救命恩人徐靖杉,找回一雙兒女,事情不涉及秦氏,是為著不打草驚蛇,也是因為皇帝對秦相的態度……現在不是招惹的好時機。

徐皎月和徐虹兒皺眉,這口氣真挑釁,不過是出個門,怎就惹上京城貴女?

跟著母女倆出門的,是慶王妃身邊的大丫頭紫梅,她低聲在姑奶奶和小姐耳邊說道:「穿黃衫的是秦相府的若水姑娘,穿紅衫的是定遠侯的長女孫巧柔。」

原來是她們,徐虹兒恍然大悟,淡淡笑說:「月月,我們走。」

「慶王府真真是好規矩,見著主子連聲問候都不說的?」孫巧柔擋在門口,擺明挑事。

對,她看她們不順眼,在窮鄉僻壤生活多年就該長得粗鄙醜陋,無知得像個笑話,可她們竟是一模一樣,好似長年養尊處優,氣度不輸名門淑媛。

更恨的是,為著向北陽王示好,淩家認親那天,爹娘還得上門慶賀。

對於和離一事,爹爹擺出寬大為懷的態度,道:「怨上蒼作弄,剝奪我與虹衣的緣分,若不,如今一家和樂融融、共用天倫……」

官員們在表面上對爹爹表達幾句無關緊要的同情,但能在官場上混的哪個不是人精,倘若事情沒有隱秘,為何慶王府寧可讓個出身低的徐靖杉將一對外孫外孫女認下,也不肯讓定遠侯府認回?

更何況身為親爹,有足夠的底氣要回子女,便是律法也是站在親爹這一邊,為什麼定遠侯府選擇退讓?

有了想像,就有謠言,如今風言風語滿街傳,傳得身為定遠侯府小姐的孫巧柔面上無光。

再加上淩虹衣身形高挑,保養得宜,看來不過二十來歲,她的容貌嬌美,風姿綽約,儼然臨風芍藥。而娘為定遠侯府多年操勞已顯老態,兩人站在一起,娘硬生生老了十歲不止,這樣的妻妾,就算他們自己對外說爹爹寵妾滅妻,恐怕也沒人相信。

返家後,爹娘大吵一架,娘哭腫雙眼,這些天孫巧柔沒少往外打聽,打聽淩虹衣,也打聽徐皎月,人人都說她美若天仙,如今一看,果然……

清秀的瓜子臉,長睫彎彎、五官明媚,膚白如雪、眸如點漆,整個人雪雕玉琢,臉上還帶著七分稚嫩清純,簡直就是蟾宮中走出來的仙子。

更令人咬牙痛恨的是,在皇帝賜婚北陽王和秦府嫡女之後,王爺還親自在皇帝跟前跪求賜婚,將徐皎月賜他為妻。

這代表什麼?代表比起表姊,他更偏愛徐皎月。

真真是氣死人,憑什麼啊,表姊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而徐皎月不過空有一副狐媚相,憑什麼更得王爺的心。

想到這裡,一窩子火冒上來,孫巧柔便忍不住出聲。

對比起孫巧柔和秦若水的不友善,長期被系統大娘訓練的徐皎月並不介意被人抹了面子,直覺忽略對方的惡意,想上前打聲招呼,再客客氣氣把人送走。

只是當娘的不這麼想,即使系統是她親自設計出來的。

「這話可真教人聽不懂,哪裡來的主子奴婢?」徐虹兒不惹事,卻也不怕事,柔聲柔氣道:「按爵位來講,王府比侯府高上兩等,真要論較身分,王府姑娘怎麼也比侯府姑娘來得尊貴,你說是吧?

「更何況輩分擺著呢,晚輩不與長輩見禮,反要長輩向晚輩打招呼?這定遠侯夫人果然不擅長教養子女,但也莫怪,能在成親前暗渡陳倉的女子,怎還能奢望教養?」

徐虹兒掩唇輕笑兩聲,態度無比惡劣。

徐皎月卻紅了耳朵,臉上寫滿心虛,心中暗道:娘親啊,你女兒就是那個在成親前暗渡陳倉的……小姑娘。

孫巧柔聞言憋不住,怒道:「日後,表姊是北陽王府的正妃,徐姑娘不過是側妃,什麼叫做側妃?說白了就是姨娘妾室,就是奴婢丫頭,身為奴婢,向主子請安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敢這樣說她家月月!徐虹兒一股火氣往上飛躥,但她面上不顯,反而還笑得優雅淡然。

她看一眼秦若水,雖然自始至終她都沒有開口,卻縱容了孫巧柔的惡言惡行,怕是很滿意她的作為吧。

「方才孫姑娘也說了是日後,秦姑娘都還沒進門呢,就這麼急著擺款?會不會躁進了些?人生嘛,處處意外,誰敢保證變化不會跑在計畫前頭?」

見表妹吃虧,秦若水柳眉微蹙,冷道:「鄉間鄙婦,滿口粗俗。」

徐皎月凝重了目光,罵她可以,怎能批判她的娘?她娘哪裡粗俗、哪裡鄙婦了?向來與人為善的徐皎月,咬牙道:「秦姑娘學養好,怎不懂敬老尊賢?莫非秦家的婦誡上,沒有教導這一條?」

「好馬不雙鞍,好女不侍二夫,這等無德之婦,當不得長輩之尊。」

「秦姑娘是這麼想的?」徐皎月怒起兩道眉。

「是。」

「那麼對收買刺客謀殺正室的妾室,不知秦姑娘又是如何想法?」

徐皎月語出,秦若水頓住,她深吸氣,想再接再厲時,有人接了話。

「天理不容,國法難容,自該當誅。」

所有人全轉頭看向聲音出處,卻見蕭承陽從鋪子後面走出。

嗯哼、啊哈看見徐皎月和徐虹兒,興奮地跳上前撲上,母女倆蹲下身對著它們又親又抱,咯咯笑個不停。

這副景象嚇得孫巧柔、秦若水雙眼打顫,下意識退到一邊,她們緊緊掩住小嘴,把驚呼聲壓在帕子底下。

太可怕了,果然是鄉下人,竟和畜牲交情這麼好,骯髒、下流……

徐皎月才不理會她們嫌惡的目光,抱起啊哈說:「想不想我們家妞妞啊?要不要到我家玩?」

聽到妞妞,兩匹狼更加興奮、撲騰不已。

徐虹兒笑道:「別搞得它們兄弟鬩牆。」

比起人類,動物的感情更直接真誠。

孫巧柔、秦若水硬著頭皮上前向蕭承陽請安,聲音柔得可以掐出水。「小女子給王爺請安。」

但蕭承陽不給半點面子,他選擇視而不見直接忽略,卻對徐虹兒和徐皎月親切打招呼。

「岳母、月月,怎麼有時間出門?」

原來他不是看不見小人物,而是看不見她們?

他的態度狠狠地在她們臉上搧一巴掌,臉上苦、心裡更苦。

秦若水滿腹委屈,這淩虹衣算得上什麼岳母,他真正的岳母在秦府裡待著呢。

難道他不曉得她是誰?他沒聽過她在京城的名聲?他怎麼可以把人瞧扁。不曾被人這般對待過,秦若水紅了雙眼,用力咬住下唇,咬得滲出鮮血。

能不恨嗎?

知道皇帝賜婚,秦若水滿懷喜悅,她清楚北陽王和太子的關係,更清楚祖父此舉擺明要棄四皇子于不顧,轉移陣營。

從小她就被教導如何當個皇后,但四皇子落馬,她失去機會,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能當人上人。

不料皇上不追究秦家,還給了秦家這個殊榮,她發誓要好好把握機會,為家族攏絡北陽王,沒想到……

她怎能輸給村姑?

恨意在胸口迅速擴散,她緊握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掐出數道血痕。

蕭承陽把孫、秦兩人當成閒雜人等,連理會都不肯,卻和顏悅色溫聲問徐皎月母女。

「鋪子裡的首飾,沒有看上眼的?」

「不喜歡。」徐皎月老實回答。

她的回答讓孫巧柔心中翻江倒海,一口氣差點兒吐不出來,她是有多大的底氣,竟敢這樣對王爺說話?

「連一個都瞧不上?」蕭承陽問。

「不是瞧不上,是覺得好像除了質料好壞的差別之外,每家鋪子的款式都大同小異。」

外婆讓她們多看幾家,可眼睛都瞧花了,越看越覺得沒意思。

蕭承陽點點頭,他知道徐皎月畫工好、岳母眼光高,理所當然會看不上眼。

「要不,岳母和月月把喜歡的款式畫下來,我讓工匠抓緊時間做。」離大婚還有一段時間,而珠寶首飾不像傢俱,上好的木料可遇不可求,往往得攢上好幾年,而飾品讓工匠趕一趕應該沒有大問題。

「你讓?聚寶齋是你的嗎?」

「是。」他點頭。

哇,喜從天降賭坊是他的,慶餘行是他的,連聚寶齋也是他的,賭坊、糧行、首飾鋪子……他的家業到底有多大?

母女相視而笑,徐虹兒有二十一世紀的審美背景,徐皎月的學習庫裡有一堆商品設計的書籍,也有不少先進的金工技法,了然一笑,倏地兩張相似的臉龐勾起一模一樣的笑容。

徐皎月問:「要不,我們畫圖稿賣給你,你讓工匠做出來,包你發大財。」

他愛憐地摸摸她的頭髮,滿眼滿臉都笑意,說過的,他的笑會讓天地失色、萬物動容,他這樣……真勾心哪,徐皎月的心被勾,秦若水的被勾,連孫巧柔的心都被撩了。

「給自已的店鋪畫圖稿還拿錢,你好意思嗎?」他說。

啥?徐皎月沒聽懂。

「汪管事。」蕭承陽轉身,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管事走到跟前。

他額頭微禿,滿臉紅光,笑呵呵的模樣像極了彌勒佛,汪管事對徐虹兒和徐皎月拱手作禮,道:「王府名下有七十八間鋪子、莊園五處、田地兩萬畝,這些年都由奴才掌理,奴才原本打算明日回慶王府投遞拜帖,向小姐說明這些年的經營,擇日不如撞日,不知小姐現在可有空?」

「為什麼要向我說明經營狀況?」徐皎月看看汪管事,又看看蕭承陽。

汪管事回答,「王爺吩咐奴才,把這些全過到小姐名下。」

徐皎月吃驚,忘形地拉住蕭陽的手,急問:「為什麼?」

「嫁妝。」是他開口要十裡紅妝的,這十裡便由他來鋪就。

不過鋪子田莊是小事,大宗的還在後頭,何況皇太后、皇后、皇帝那裡的賞賜還沒下來呢。

聽到這裡,徐虹兒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樣的女婿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只是可惜了,有個不長眼的第三者。

她覷一眼秦若水,非刻意,卻意外看見她狠戾陰毒的目光,心中一凜,這女子不簡單。

「岳母。」

「嗯?」也有她的事?徐虹兒回神。

「不知近日岳母有沒有空?」

「何事?」

「王府開庫房,想請岳母過去挑挑,幫月月挑選些喜歡的。」

「也是嫁妝?」

「也是嫁妝。」

這話,擺明給徐皎月撐場面呢。「既然王爺有心,不如我也甭上門了,你讓總管把庫房裡貴重的全送進慶王府。」

聽娘親這麼說,徐皎月心急,連忙擋在蕭承陽面前,捂住他的嘴巴,深怕他真的應下來。「不要不要,東西都給我,你怎麼辦?」

蕭承陽旁若無人地牽起徐皎月的手,認真說:「我有你啊。」

一句話,母女倆心都甜了,徐虹兒搖頭,原來女婿也挺懂得撩妹。月月傻,但當娘的卻不傻,不愛說話的蕭承陽當著秦若水的面講那麼多話,是為了表達他的立場,也是在告誡秦若水,不許任何人欺負徐皎月。

傻傻的徐皎月低了頭,滿心說不出的感動。

這樣的對待……她怎麼還能因為秦若水而難受,怎麼還能挑剔他的心,嫌棄他不夠愛自己?

若不是眾目睽睽,她很想投入他懷裡,大聲說: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知道你對我有多好,側妃也好、姨娘也罷,不管是什麼身分角色,我都跟定你了。

但她話沒說出口,他卻讀懂了。

他不在乎眾目暌睽,但他在乎她的名聲,所以他沒將她擁入懷裡,只是克制著心頭甜蜜,轉而對徐虹兒說:「岳母,這些日子要麻煩你教導月月主持中饋,不過也別勉強她,要是月月不喜歡,我去求皇奶奶送一個姑姑到王府幫她。」

這意思是要把王府中饋交給徐皎月?怎麼可以!孫巧柔吞不下這口氣,急得沖上前怒道:「王爺要寵妾滅妻?我……表姊她才是王爺的正室夫人。」

差一點點,她就要脫口而出,說「我才是王爺的正室夫人」。

她氣急敗壞,沖得太快,嗯哼趴在旁邊,她一腳踩上它的長尾巴。

吼——吼——嗯哼露岀銳利牙齒,朝她發岀低吼,嚇得她連連倒退,沒想膝彎處撞上矮櫃,一個踉蹌,狼狽仰摔。

「啊!」她發岀刺耳的尖叫聲,啊哈受不了,一躍朝她撲去,看著陰森的狼眼,白牙外露的狼口,她猛然倒抽氣,暈過去了。

徐虹兒輕蔑地掃過孫巧柔,目光刻意在秦若水身上停留片刻,對蕭承陽道:「孫姑娘沒說錯,這寵妾滅妻的名頭,咱們家月月擔不起。」

「月月不是妾,在本王心裡,自己送上門的才是妾。」

這麼維護的話,把徐虹兒的心塞進暖爐,狠狠地暖過一回。

這時候的蕭承陽,真的不知道他會因為這句話得到岳父岳母的全力支持。

秦若水氣得全身發抖,這是在替徐皎月岀氣?不過酸她兩句,他便迫不及待護上了?她原還打算進了王府,再好好同徐皎月鬥上一場的,現在……他怎麼能夠容得下?

啊哈和嗯哼嚇昏孫巧柔還嫌不過癮,轉頭換個目標,一步步朝秦若水走去,齜牙咧嘴,陰沉的目光教人不寒而慄。

秦若水害怕極了,但驕傲不允許她暈過去,她咬牙硬扛著,卻不敵兩隻白狼散發出來的威勢,下意識地,她往後退卻,直退到背部貼上牆壁,直到眼角滑出淚水,一臉的楚楚可憐。

可惜……男人若是不愛,女人說話是錯、呼吸是錯、哭是錯、連楚楚可憐都讓男人覺得面目可憎。

嗯哼、啊哈沒玩夠,湊到她身上聞聞嗅嗅,可是……見過狼打噴嚏嗎?

哈啾!哈啾!哈啾……這娘兒們味道太重。

它們被打敗了,見鬼似的,飛奔到徐皎月身後。

蕭承陽冷眼看秦若水,道:「若秦姑娘想進北陽王府大門,最好儘快習慣它們,它們夜夜與我同榻而眠。」

秦若水不敢置信,「同榻而眠?與兩隻畜牲?」王爺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吧?

「它們不是畜牲,是本王的親人。」

撂下話,他護著徐皎月母女離開聚寶齋。

走出鋪子後,徐皎月面有不忍。「何苦這麼做?惹惱她有什麼好處?」

「這是在助她。」

「怎麼助?婚事是皇上賜下的,她還能改變?」

「只要她不想成親,我就能讓她心想事成。」現在的秦家,在老四倒臺之後已經不是鐵板一塊。

徐虹兒深思道:「沒這麼容易,那個女人不簡單。月月,你最近少出門。」

「不必。」蕭承陽道。

「為什麼不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徐虹兒搖頭,這年輕人就是不懂。

「因為,我更不簡單。」

篤定、自信、簡潔的句子讓徐虹兒開心笑了。真帥啊,要是年輕個十五歲,這種男人,她也想要啊。

走到慶王府馬車前,徐虹兒給蕭承陽使眼色,道:「我先回去,你們年輕人多聚聚,培養培養感情。」

蕭承陽訝異,岳母竟然這麼識趣?他笑得闔不攏嘴,一句多謝岳母、打發了汪管事,他抱徐皎月上馬背,兩人、兩狼、一馬,踏著雪奔向北陽王府。

北陽王府超大,兩個人只逛一小塊地方,就回慶王府。

那塊地方是日後他們的起居院落,他的書房、她的繡房,他們的臥房,沒逛到的地方,他打開畫卷,指著向她說明。

「以後這處給女兒當琴室……我打算廣搜書冊,讓這裡成為你說過的圖書館,這裡蓋個練武場,然後把這幾處院子接在一起,讓兒子們住在一塊兒,小時候打打鬧鬧,長大感情才會深刻。」

「你和哥哥是這樣長大的?」

「對。」他們有的不只是同袍之義,還有手足之情。

他們逛的地方不多,但說的話很多,多到府裡的管事不敢置信,他們家主子怎麼轉了性情。

他用語言為她規畫未來藍圖,藍圖裡一片青天白日,讓她充滿憧憬。

他說:「你喜歡做生意就去做,我不怕妻子抛頭露面。」

他說:「任何困難,你都可以向我求助,我會是你最強大的支柱。」

他說:「我們的孩子不給奶娘帶,我要自己帶。」

他不斷不斷地說,她不停不停地收到正評提醒,她知道,他的夢想要和她一起完成,他要彌補自己不夠幸福的童年。

因此他說什麼她都點頭應下,她百分百的配合,讓他快樂得不得了。

另一邊,對比徐皎月的快樂,秦若水卻是差點咬斷一口銀牙,不知誰把那話傳了出去,現在連市井小民都會說:「自己送上門的才是妾。」

她堂堂北陽王正妃竟成了妾,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是軟柿子,怎能任人揉捏?

「來人!」她凝聲喊。

除夕夜,蕭承陽像平常一樣又潛入徐皎月的閨房。他說:「皇奶奶想見你。」

徐皎月知道,家裡已經接到懿旨。

她和娘都沒有誥命,不需要在大年初一進宮,但皇太后發了話,為此,得聖上體恤、多年未進宮的慶王妃也熱熱烈烈地準備起來,準備陪她們母女進宮。

「是因為我的雙面繡屏?」所以對她感到好奇?

「是,但也是因為我。」

「因為你?不懂。」

「我被送進宮後,沒有任何人對我施予援手,我被欺負得很慘,直到太子哥哥把我帶到皇后身邊,之後我用最快的方式在父皇面前證明自己的價值,直到我打贏第一場勝仗,直到皇子公主再不敢漠視我的存在,皇奶奶才肯見我。」

「然後呢?」

「皇奶奶見到我的第一句話,竟是問我恨她嗎?」

他明白,皇奶奶真正想問的是——多年來的漠視,不曾給予過援手,恨嗎?

「你怎麼回答?」

「我回答不恨,她問為什麼不恨?我直視皇奶奶,說沒有人需要為別人的生存負責任。有本事的人,自然能在哪裡都如魚得水,沒有本事,再多的幫助都是徒然。

「我的『明白』贏得皇奶奶看重,她歎口長氣,靜靜看著我,半晌後說道:『很好,你不像你娘。』她對我娘很失望,因為我被偷走後,她鬱鬱寡歡、自殘而亡。

「皇奶奶說:『既然要蹚後宮這混水,就沒有軟弱的資格。』我這才明白,皇奶奶是個多麼好強的女人。從那之後,有許多機會都是皇奶奶給的,我能夠得父皇賞識,自然也有皇奶奶的助力。」

徐皎月點頭,蕭承陽特意過來對她說這些,是要她明白皇太后看重實力,她不會為弱者流一滴眼淚。

新春拜年肯定有不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她不能軟弱。

「我懂,你放心。」他願意為她跑這一趟,她豈能不明白自己對他有多重要。

環住她,蕭承陽把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看著她像小貓尋找暖源似的直往他懷裡鑽,大掌一揮,燈光暗去。

他低聲說:「別撩撥我,我不想讓你懷著孩子穿嫁裳。」

蕭承陽一說,她連忙從他胸口退出。對啊,過去太幸運,萬一真的有孕,她不是過去的小村姑,可以不在乎名譽,現在她代表的是慶王府的面子。

長臂一伸,他將她撈回懷裡,親親她的額頭,低聲道:「睡吧,我不會胡來。」

徐皎月對他有無法理解的信任,仰起頭,她親親他的下巴說:「睡吧,再過不久,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胡來。」

蕭承陽噗哧一笑,環境果然能夠改變一個人,那個唯唯諾諾想討好所有人的徐皎月正在逐漸蛻變。

蕭承陽暗暗對自己發誓,屆時他要天天胡來、夜夜胡來,胡來到她哭天喊地也不停止胡來。想到自己的本事,黑暗中,他揚了揚眉毛,滿臉的得意驕傲。

夜深,窗紙被戳破的細微聲驚醒蕭承陽,在黑暗中視物是他從小就養成的本領,於是他看見細細的管子從縫中穿進來。

手臂從徐皎月頭下抽岀,他悄然下床,在煙霧從管子噴岀的同時,猛地將窗子往外推開,重大的撞擊力道讓外頭的人猝不及防,整個人往後仰摔。

蕭承陽跳進院子裡,一把將人提起,那人剛要呼叫就被一拳揍昏,他提起刺客的衣領往外奔去——是的,他非常重視徐皎月的名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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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9-4-24 17:20:17 |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兄弟鬩牆搶皎月

過年的宮宴,秦若水用盡心力打扮,隨著母親進宮,她們和一眾女眷等在慈甯宮外等待皇太后宣召,她掛著恬然的笑意對每個人打招呼。

當然,她也看見幾個婦人在角落交頭接耳,她們在評論蕭承陽說的那句話嗎?她們也拿她當妾室嘲笑嗎?

一顆心像被火燎燒,但她咬緊牙根,不肯示弱。

對,她為什麼要示弱,事實就事實,任蕭承陽再偏寵,北陽王妃也只會是她,至於徐皎月……哼,什麼也不會是!

只是……今天她還能到場嗎?又或者是,昨夜已經七尺白綾,魂歸離恨天。

另一頭,慶王妃帶女兒、孫女進宮。

她們一樣沒被友善對待,然而徐皎月和徐虹兒卻無視那些帶著深意的目光,頻頻在慶王妃的引領下,和命婦、貴女們寒喧打招呼。

徐皎月牢牢記住蕭承陽的叮囑,她沒有躲在人後,反而抬頭挺胸,掛起親切溫暖且自信的笑容,迎視所有向她望來的每雙眼睛,沒想到……

【當,徐氏贈正評三十點。】

【當,趙氏贈正評六十點】

情況比想像中還好,哥哥沒說錯,要賺大錢就不能疼惜成本,而美貌這種東西,雖然膚淺卻是贏得好感最容易的條件。

重點是,在場的都是命婦貴女,身分貴、見多識廣,能獲得她們的正評不容易,因此點數翻倍,想起過去溪山村村民給的三、五點,果然啊,換了個層次,情況截然不同。

【當,慕容氏贈正評一百點。】

有人這麼喜歡她?是誰?轉過頭,她對上一雙漂亮的鳳眼,不過……她肯定不是慕容氏,她眼底的冰冷與鄙夷太明確,重點是,她背後站著秦若水。

她是秦若水的親戚嗎?她恨屋及烏,把自己給惱恨上了?

徐皎月抿唇微笑,該提升戰鬥力了。

她細細觀察對方,她的年紀不大,約莫十一、二歲,但臉上盡是倨傲,那是伴隨出身尊貴帶來的目空一切。

秦若水視線對上徐皎月,她竟然沒事……那人竟然沒成事?

暗暗咬牙,垂下眼睫,下一刻,冷笑凝結在嘴角,沒有人能永遠好運道。

抬眸,秦若水看著身前的女子,掩唇輕笑,徐皎月碰上這個大刺頭,有好戲可看了。

那有著鳳眼的女孩朝徐皎月走去,「你是鄉下人嗎?」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不少看熱鬧的八卦群眾,她們輕移蓮步,悄悄地朝兩人圍攏。

「是啊,我是在杞州溪山村長大的。」徐皎月態度落落大方,不見半分拘謹,她反被動為主動,笑道:「不知姑娘尊姓?」

「連我都不認得?果然是村野鄙婦。」她輕哼。

「剛進京城嘛,不認識的人太多,我想姑娘肯定也不認得我,我叫徐皎月,有個雙胞胎哥哥徐皓日,不過他以前叫做蕭夜,最近我們才一起回慶王府認親。」徐皎月在心中暗暗對哥哥道聲歉,情況險峻,不得不借借他的名頭。

果然,聞言,不少名門淑媛眼底閃出興奮光芒。

她是二品大將軍蕭夜,也就是徐皓日的親妹妹?

知慕少艾,對於英勇的偉岸男子怎不心生崇拜,何況徐皓日是誰哪,是那個和北陽王稱兄道弟、一起出生入死的人物哪。

最重要的是,他的模樣長得好,白麵丹唇,豐神俊朗,眼角時時含笑,溫柔可親,比起嚴肅的北陽王更受女子歡迎。

著粉色春裝的女子上前,盈盈一拜,對徐皎月說:「徐姑娘好,我是慕容萱,這位是玉璋公主。」

玉璋公主?原來是秦貴妃所出的公主,難怪她不喜歡自己,她和孫巧柔一樣,都是秦若水的表妹呀。

不過這次徐皎月猜錯,玉璋公主自小被愛長大,高傲、驕縱、目中無人,別說表姊表妹,就是同住在宮裡的親姊妹也很少讓她看上眼的。

只是,徐皓日……怎沒人同她說?是「他」的妹妹啊,玉璋公主臉上泛起微微緋紅。

徐皎月觀察表情的經驗豐富,這位元公主對哥哥……視線一轉,發現在場女子有不少人都紅了臉龐,原來哥哥這麼受歡迎啊,早知道那麼好用就該物盡其用。

「徐姑娘,既然你是慶王府的姑娘,怎會流落在外?」慕容萱好奇。

徐皎月看一眼母親,母親微笑點頭,徐皎月這才開口。

「那年,我娘懷著我和哥哥,為求家宅平安到廟裡拜佛,沒想到碰上刺客,九死一生之際被董叔所救,刺客一路追殺,他們從京城逃到杞州,娘拚命生下我和哥哥,卻又遭遇刺客襲來,娘求董叔帶我和哥哥逃跑。

「娘傷重,繼父大義,拚死從刺客手中救下娘,娘醒來之後忘記過往,十五年來,董叔把我們寄放在溪山村一戶農家裡長大,但六歲時哥哥被人販子綁走,賣到京城……」

徐皎月充分運用語調、肢體,將故事講得生動活潑。

說到遇刺客時,少女們紛紛發岀驚呼聲,說到母親為救下子女、慨然赴死,有人悄悄拿起帕子抹淚,講到獲救清醒、講到陌生男子的體貼細心,懷春少女們眼底滿是感動,講到哥哥被壞人帶走,她躲在棉被裡放聲痛哭,少女們心疼地輕拍她的背,然後……

故事結束,姑娘們不勝欷噓,從鄙夷到感動,徹底改變了態度,命運何其巧妙,讓他們母子再度相逢。

【當,慕容萱贈正評一百五十點。】

【當,程氏贈正評一百點。】

【當,林語贈正評一百二十點。】

當當當聲不斷響起,徐皎月知道自己已然扭轉情勢,明日起,京城裡對慶王府的八卦肯定有不同見解。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能結下什麼仇恨,怎會有人花錢買凶?

當年還是定遠侯世子的孫宇笙又沒找到屍體,怎麼就認定妻子已死,迫不及待讓秦舒涵由妾轉妻?

二品大將、王爺側妃,有這門親戚,就算隔了十萬八千里,大家也會想盡辦法沾上一沾的呀,若定遠侯府占了理,怎會連親生骨血都認不回來?

人類的想像力無遠弗屆,有了線,還編不出一張密網?

然後人們會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有大把柄在人家手裡呢,難怪二話不說就寫下和離書。

至於最後的結論,不用懷疑,肯定有「老天有眼,保佑忠良之後」這句話。

不過後續的事,徐皎月並沒有想太多,她只想著眼前要如何翻盤。

同樣的,玉璋公主也沒有想太多,只覺得兩兄妹好可憐,尤其是對徐皓日,同情更盛。

她莫名其妙問了句,「你冷不冷?」

啊?徐皎月不解,話題怎麼會轉到這裡?「謝謝公主關心,不會的。」

玉璋公主當然不肯招認,體貼是為了在徐皎月心中扭轉形象。

她才不管她冷不冷,直接拉起徐皎月的手道:「你不冷,難道你外祖母和你娘都不冷?快跟我進去喝杯熱茶。」

說完,不由分說將她們帶往裡頭。

少女們錯愕,那可是看誰都不上眼的玉璋公主呢,頓時當當當聲不斷響起,佩服的、讚歎的,徐皎月在短短時間內贏得不少正評。

深深吸氣,一雙惡毒目光緊緊追著徐皎月背影,說不出口的怨恨堵得秦若水難受不已。

其實徐皎月心想,這樣就夠了,她真的不是高調的人。

當所有人在外頭忍受寒風吹襲時,她可以隨玉璋公主坐在室內喝著熱茶、等待皇太后的召喚,已經太過幸運。

進屋時,裡頭已經有幾位和皇太后差不多輩分的婦人在席,隨便一個拉出來都得喊上一聲老王妃。

沒錯,王妃是基本配備,老字才是重點,瞬間,徐皎月和徐虹兒成了特殊存在。

見過禮後,慶王妃很快就和大夥兒聊在一塊兒,當年她們都是一起長大的手帕交,成親後,各有各的習題、各有各的命運。

十幾年前慶王府正值多事之秋,夫傷、子歿、女喪,偌大的王府成了空城,再聽不到笑鬧聲。

自那之後,慶王妃便不再參加任何邀宴,有人不舍上門探望,見她滿頭銀絲、一臉憔悴,背後說道起來不免一掬同情淚。如今女兒平安,又帶回一雙好兒女,見她又能精神奕奕地加入大家,心裡自然開心。

玉璋公主哪能坐得住,拉起徐皎月就問徐皓日,徐虹兒見狀微微一笑,心中暗道:這丫頭是看上他們家皓日了呢。

不行哪,皓日的性子圓滑有餘、耐性不足,尤其是對女子,待月月已經是例外的例外,那是因為對妹妹心感抱歉,至於外頭的女孩……他怎麼肯低頭去捧公主?

所以……要儘快替他訂下親事?徐虹兒皺眉,皓日才十五歲呢,別說兒子不會同意,就連她這個當娘的也覺得是殘害國家民族幼苗。

徐虹兒在這邊百般思慮,徐皎月和玉璋公主在那邊說得起勁,她正在描述這回攻打流仙國的事。

徐皎月故事說得挺好,原本只是兩個小丫頭的對話,到後來一票老人家也停下閒話,聽著眉飛色舞的徐皎月講述那場大戰。

「……果然啊,鼠童根本不會散播疾病,真正出問題的是滿山遍野的玉仙果,玉仙果甜美多汁,卻是劇毒之物,誤食後短短半個時辰就會毒發,幸好隨行軍醫看出端倪……」

【當!齊王妃贈正評兩百點。】

當當當聲再度響起,皇太后對徐皎月招手。

「皎月,你過來跟幾位奶奶說說流仙國宮廷的事兒。」講完她對老姊妹們說:「我最喜歡聽這一段。」

徐皎月對公主點頭致歉,走到皇太后跟前。

「流仙國的皇帝是女子,後宮養不少男人,呂將軍曾經開玩笑,若流仙國百攻不下,就把哥哥送過去魅惑皇帝,讓她無心朝政,唱一齣男褒姒禍國傳……」

皇太后見過眾女眷後,把幾個後宮妃嬪以及慶王府、秦相府的女眷給留下來,她讓慶王妃坐在自己身邊閒話家常。

皇太后不待見秦貴妃,早在蕭承陽年幼失蹤後,她就對秦貴妃諸多不滿,雖然沒有證據證明當年的事是她主導,可在那種情況下,誰獲利最多必定是兇手。

再加上淩虹衣這一出,她對秦家意見更多。

秦家養出來的女人一個個都不簡單,心機多、城府深、手段狠戾,是十足十的攪家精。

若不是當年秦相為帝師,皇上對他百般依賴,而他也確實盡心費力好生輔佐皇帝,穩固朝堂,否則秦家……皇太后不會允許他們在京城冒出頭。

她不整治秦貴妃,還是看在皇帝面子上,皇帝對皇后敬重卻不甚寵愛。

當年她根本不想讓秦氏進皇子府,是皇上到先帝跟前跪求才得來這門親事,她要求皇帝要一碗水端平,這才有「誰先生下皇子便封側妃」這事。

沒想到,卻也因為這樣會害了蕭承陽親娘。

她後悔,男人的心哪,喜歡上了就是十頭驢子也拉不回來。

自徐皎月進來,皇太后便細細觀察。

她喜歡徐皎月坦蕩目光、磊落性情,方才外頭發生的事已經有人傳進她耳裡,這丫頭不畏挑釁,輕鬆化解敵意,不簡單,但與秦氏女的「不簡單」不同,她喜歡。

皇太后的目光轉向秦若水。

老三回京第一件事,不是見皇帝,而是跪到她跟前,要求她退掉這門親事。

帝君一諾,哪是可以輕易更動的?她沒有贊成,卻幫著敲邊鼓,讓徐皎月能夠順利成為北陽王府的側妃。

這個忙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

老三是武將,淩家也是武官,若是聯手謀反……帝王家禁不起一再的動盪。

何況老四的事剛過去,雖然皇上重重拿起、輕輕落下,雖然皇帝表現出不信老四有禍國之意,可帝心豈是容易忖度?

秦貴妃咯咯輕笑,「可不是我說大話,我們家若水是京城第一才女,她作出來的詩,才子們爭相吹捧呢。」

皇后笑而不語,並不搭話,但一旁的嬪妃們趕緊爭相吹捧。

皇太后微微勾嘴角,大可一句「女子首重賢德,琴棋書畫不過是添名頭、尋夫婿用的」就把她的話給截殺,可皇太后沒開口,她等著看徐皎月應對。

徐皎月面帶微笑,聽得極認真,間或點頭、淺哂,表現出一臉的贊同。

「聽說北陽王喜歡詩詞,以後成了親,紅袖添香可是一段佳話哪。」秦貴妃意有所指地看一眼並非「京城第一才女」的徐皎月。

正常的女子聽到此,應該要低頭表示出幾分羞愧了,但徐皎月還是聽得滿臉認真、頻頻點頭,連她的娘都一個模樣,這對鄉下母女不會聽不懂秦貴妃的意有所指吧?

茹嬪正愁找不到機會巴結秦貴妃呢,這會兒抓緊時機趕緊跳出來。

「慶王府這門親事是北陽王親自向皇帝求來的,想必徐姑娘的詩更厲害。」

要不是那麼多人看著,徐皎月真想捧腹大笑,一個直到六歲都還不會說話的男孩,怎麼就喜歡上詩詞了?他啊,喜歡兵書是真的,喜歡武功秘笈是真的,至於詩詞……恐怕連五言絕句、樂府古詩都搞不清楚。

徐皎月不擔心,徐虹兒更不擔心,有內建系統,就算作不來詩詞,借用幾句也非難事。

見徐皎月不接話,茹嬪又道:「不如趁今兒個這機會,寫幾首賞梅詩。」

連題目都定下了?何況這邊才開口,那邊已經備好紙筆,可見得這一出是早早就安排下的。

慶王妃皺起眉頭,連一個小小嬪妃都敢如此藐視慶王府,這秦家……果然好大的勢力。

她正想開口阻止,坐在一旁的皇太后及時按住她的手,低聲道:「別!你沒瞅見,你家外孫女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兒。」

慶王妃看看女兒再看看外孫女,皇太后說的沒錯,可是徐閔謙一個小小的舉子,能教她什麼?

秦若水泰然自若地走到桌案邊,不料皇太后卻開口道——

「賞梅詩有啥意思,不如兩個丫頭給屋子裡的娘娘們作首詩吧。」

臨時改題?秦若水蛾眉輕蹙,倒是不怕,她是真有幾分實力的。

秦若水端坐,寫詩可不是一蹴而得的,提筆凝思,她打算作出驚人詩句,讓蕭陽看清楚自己和徐皎月的差別在哪兒。

看一眼徐皎月,她還待在原地,秦若水淡淡一笑,眼底捎帶些許不屑。

徐皎月終於起身,她沒走到桌邊,卻朝淑嬪走去。

淑嬪是皇帝新進的秀女,因一手好琴藝及歌喉頗受皇帝喜愛,這些日子分走不少秦貴妃的寵。

對她,秦貴妃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本想給她點顏色看看,沒想到她竟然懷上孩子。有蕭承陽親娘的前例,皇太后把淑嬪接到身邊照看,使得秦貴妃不敢輕易出手。

淑嬪懷有七、八個月的身孕,肚子大得很,有太醫說懷的是雙生子,這可是祥瑞啊,皇太后樂得緊,雖是新春拜年,卻也沒讓她盛裝出席。

她歪著身子輕輕靠在椅背上,在滿屋子端坐的娘娘們中間特別顯眼。

徐皎月向前,柔聲問:「娘娘,我能以您為詩嗎?」

只見淑嬪看一眼皇后娘娘,皇后道:「這麼快就有詩了?莫不是七步成詩,快快道來,要是做得好,淑嬪就譜上曲子唱給皇上聽聽,若是做得不好……本宮得罰。」

皇后從不與秦貴妃針鋒相對,但這後宮,本就該雨露均沾,皇帝老是心系一人算怎麼回事?因此對淑嬪,她特別看重。

七步成詩?秦若水猛地抬眼,怎麼可能?

一個出身鄉野的女子……心,驟然亂跳。

只見徐皎月手負在身後,還真的走七步,就成了詩。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冼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念到最後一句,她的視線定在淑嬪裙擺上那對鷓鴣鳥。

「妙!太妙了!幾句詩就把妹妹的慵懶給形容得活靈活現。」喜愛詩句的徳妃拍掌,道:「得譜曲,淑嬪妹妹譜好曲子,不能光厚了皇上,也得讓咱們姊妹沾沾光。」

徐虹兒心中暗道不錯啊,這時代沒有溫庭筠,借用他的詩句肯定不會有著作財產權的爭議。

相較皇后這邊的喜,秦貴妃怒了。

提議作詩就是為了捧秦若水、貶徐皎月的,怎會弄成這樣?

她氣急敗壞,不想計畫是自己提議的,卻怪上茹嬪,長長的指甲往她腰間掐,疼得茹嬪掉淚。

她也不甘心哪,怎麼可能會?一定是有人把這計畫告訴徐皎月,是了,皇太后剛剛改了題目呢,可……這筆帳怎麼能算在她頭上?

茹嬪不敢對秦貴妃發作,一雙怨恨目光全給了徐皎月。

徐皎月發現,轉頭看見她眼角淚濕。莞爾一笑,直覺念出詩句,「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這一吟,不只皇后娘娘,連皇太后也被逗得呵呵大笑,「原來真正的京城第一才女在這兒呢。」

之後再沒有理會秦若水,就算她作出再高明的詩句,有前面這兩首擋著,她只能黯然下臺。

皇后搬了個臺階讓秦若水下來。「皎月還沒在宮裡逛過吧,不如讓秦姑娘領著你到處走走,與我們這群老太婆說話,太悶了。」

一個喊皎月、二個喊秦姑娘,親疏立見。

不過即使秦相爺是在別無選擇、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不得不選擇太子,但……讓皇帝信任他呢,為了太子,皇后自然還是希望將要嫁入北陽王府的兩個姑娘好好相處。

徐皎月和秦若水應聲告退。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秦若水在前、徐皎月在後,雖然她不喜孫巧柔那個主子奴婢的說法,但規矩在,她必須遵守。

視線落在秦若水背影上,其實……說不擔心是假的。

任蕭承陽再疼惜、再保護,身為皇子,為朝堂分憂天經地義,他不能成日待在王府裡,早晚她都得與秦若水鑼對鑼鼓對鼓,正面對上。

面對一個痛恨自己的女人,她沒有半分把握。

哥哥暗中調查,秦若水外傳的名聲是用錢、用權勢換來的,而哥哥查出來的秦若水,是個由秦相爺手把手,以當皇后為前提教導出來的女子,她必須在險惡的後宮中掌控一切,權謀算計、手段心機是必備的基礎條件,和這樣的女人相處,相當危險。

哥哥語重心長說:「若王爺愛重她,如果你連當她的對手都沒資格,或許你還能平安一點,可鬧成這樣……」

哥哥非常擔心她的安危。

也許是她不懂事,相較自身危險,她更不願意蕭承陽對秦若水愛重。

想像秦若水依偎在他懷裡,分享他的關心與注意,想他們琴瑟合鳴、舉案齊眉,她就喘不過氣。

是,這種想法很差勁,畢竟嫉妒是七出的理由之一。

明知高處不勝寒,非要往高處鑽,就該有這種心理準備。

他不會只有一個女人,大家都知道王爺的後宅規制,是王妃一人、側妃兩名,姨娘四位,通房無數。

就算他不喜秦若水,也會有其他女人,若她的心態不改變,那是自討苦吃。

她應該感激,他給的遠比當初預想的多,她應該明白,沒有永恆的愛戀,能得他一時寵愛已是奢侈。

她應該理解,再能耐的女人都無法改變這個世代,她只能配合、順從,只能……試著在他有了新歡之後,放寬心胸。

真的,求而不得是苦,她必須建立良好的心理狀態。

每每想起這個,心臟就忍不住扭絞,但這是身為北陽王女人的課題,她很清楚。

既然閃躲不過,就只能正面迎上。

深吸氣,她可以的,早在選擇他、決定走這一條路時,她就想清楚了。

她必須可以、必須能夠,必須克服所有的傷心哀愁。

真的,她不能要的太多,只要可以待在靠近他的地方,看他意氣風發、看他氣志高昂,看他一世快意順遂,她就足夠。

就這樣,徐皎月跟在秦若水身後,走著、想著,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帶到什麼地方,直到秦若水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她才回過神。

「你要做什麼?」

秦若水沒回答,只是將她往前一推,推進一座院子裡,她堪堪站穩,大門就被關起來。轉頭,她發現一隻身材不輸嗯哼兄弟的狗,正對她發出警告聲,她也想退開的,只是身後無路。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反身用力拍打木門,她不斷大喊。

她一面尖叫一面轉頭看著那條大狗,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快嚇死了,全身越抖越厲害,整個人抖出一副滑稽樣,她快要無法呼吸,可是……秦若水怎麼會開門?她恨不得自己被咬死在裡面。

她閉著眼睛用力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

她明白了,眼下除了自救和被咬,沒有第三個選擇。

【一百點福氣兌換平安。】

張開眼睛,再用力吸一口氣,讓肺葉脹得飽飽的,再轉身,她臉上帶著荊軻刺秦王的悲壯。

她有足夠經驗,知道福氣兌換的「平安」是結果,至於過程會得到幾分驚險,必須靠自己應對。

徐皎月知道,面對猛獸,必須表現出絕對強勢才能夠震懾它們。

因此她淩厲了眼神,雙腳開開,把小小的拳頭握在胸口,與之對峙,她努力不教恐懼外露,一副敵動我動、敵不動我不動的態勢。

她試著壓低聲音、和緩了節奏,一個字一個字,無比清晰地對它說,「我沒有惡意,也不會傷害你……」

同樣的字句,她用相同的音訊不斷重複說著。

而那狗竟也像聽得懂似的,不再發岀低吠聲,眼神中的警戒收斂,肢體的預備攻擊動作收回,它退回原來的位置趴下,繼續曬它的太陽。

呼……徐皎月鬆口氣,卻不敢停下聲音,只好沒話找話說。「我有兩個朋友,叫做嗯哼、啊哈,它們跟你一樣可愛,你想不想認識它們?我小時候在山林裡迷路,遇見一位大哥哥,它和狼群住在一起,我本來也很害怕的,像害怕你一樣,可我曉得其實你們並不可怕,你們很可愛……」

話講到這裡,有了巴結討好的嫌疑。

她不停說話,當然不是真拿大狗當朋友,更不是閑來無事吃得太飽,而是在拖延時間,盼著有人橫空出現救她一命。

這時候,輕笑聲響起,大狗起身往屋裡走去。

見狀,徐皎月轉身,砰砰砰用力拍打大門,只差沒大喊救命。

「別費力,門被人從外頭鎖了。」

這是人……的聲音?

徐皎月猛地轉身,看見大狗跟在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身後出來,男人的樣貌儒雅清秀,臉色略微蒼白,他拄著拐杖,有些弱不禁風。

「你是誰?」他噙著笑意,眼底透著興趣,慢慢朝徐皎月走近。

「徐皎月。」她琢磨著,能住在皇宮裡的只有皇親國戚,他是哪位?

「哪家的姑娘?」他歪著頭看她,眼底有著探究。

「慶王府。」

慶王府?他在嘴裡念過兩遍,點點頭。「記住,我是二皇子蕭承鈺。」

蕭承鈺?她知道了,是德妃所出的皇子,因身體贏弱,即使年長也沒出宮建府,只是……記住這個做什麼?今天這種事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發生吧。

徐皎月還沒反應過來,蕭承陽已經從牆外跳進來。

他緊張地看著徐皎月,問:「有沒有怎麼樣?」

見他擔心,徐皎月忙道:「你看,我沒事的,連嗯哼都嚇不倒我,不過是只大狗,算什麼!」

聽徐皎月說大話,蕭承鈺笑得更厲害,她忘記剛剛抖成什麼樣兒?

「是秦若水把你帶進來的?」蕭承陽聲音中的溫度急遽下降。

徐皎月知道告狀不是種好行為,但剛經過一場生死攸關的奮鬥,她有權利任性。「是她把我推進來的。」

鼓起腮幫子,噘嘴怒目,她以為自己充分表達了怒氣,卻不曉得這號表情看在兩個男人眼裡,是撒嬌。

蕭承陽摸摸她的頭,說:「放心,她會為自己做的付出代價。」

昨晩的刺客,他還沒同秦若水算帳呢,還以為她見到徐皎月平安,行事會更加小心,沒想到又來這出。

當然,他不否認她的聰明,宮裡的狗咬死人可以不負責任,更何況是二皇兄的狗。

「徐姑娘,要本皇子幫你出氣嗎?」

為安撫蕭承陽,這回她真是撒嬌了,拉起他的手,徐皎月用軟糯的聲音說:「不必,我相公會替我出頭。」

果然,蕭承陽被安撫了,他笑得日月失色、星辰無光,笑得她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臉上,拔也拔不掉。

蕭承鈺莞爾,相公嗎?這兩個字從她嘴裡吐出,聽起來怎會如此順耳?

然,二皇兄的笑讓蕭承陽有了危機感,他拉住徐皎月,輕聲說:「我們回家。」

「好。」兩人朝外,蕭承陽掌風掃去,大門應聲打開。

就在兩人雙雙跨出門檻同時,蕭承鈺喊聲,「三皇弟留步。」

「有事?」蕭承陽連頭都沒轉。

「讓我,算我欠你一份情。」

他想也不想,直言拒絕,「不。」

「父皇虧欠于我。」這是擺明瞭要講條件。

「那也不行。」任何條件都不能交換他的月月。

禦書房內氣氛凝重,幾個皇子分立在皇帝跟前。

蕭承陽背脊挺得筆直,臉上寫著不屈服,蕭承鈺體力不支,仍堅持拄杖站立,然而冷汗不斷從他的額頭冒出,看得皇帝心生不忍。

「坐下、坐下,通通坐下。」

這話,皇帝已經說了第二次,蕭承陽不理會,蕭承鈺見他不入座,便也堅持著,而太子看兩個弟弟這模樣,只能歎氣,跟著站在一旁。

蕭承鈺說得對,皇帝對他感到愧疚。

十幾年前,有人在皇帝禦膳裡下毒,是蕭承鈺代皇帝喝下那碗湯,救皇帝一命,而他自己卻差點死於非命。

雖然太醫在鬼門關前將他搶救回來,可自那之後他的身體蠃弱,經年躺在床上,他空有滿腹理想,卻什麼事都做不成。

這些年,皇帝想盡辦法補償他,他開口所求,無不應允。

可是他封閉自己,什麼都不要,只要一條凶犬陪伴,不教任何人靠近,好不容易有個看得上眼的女子,皇帝自然要替他周全。

可,他看上的不是旁人,是兄弟即將入門的側妃,這讓皇帝怎麼決斷?

「陽兒,你就讓讓你二哥,這些年委屈他了。」

蕭承陽冷笑,委屈蕭承鈺的又不是自己,為什麼要他來委屈?

何況造成這個下場的,不正是皇帝自己,妻妻妾妾一大群,成天關在一堆,不勾心鬥角做啥去?那藥……是秦貴妃下的,卻賴在董太醫身上,以至於董家幾乎滅族。

這個仇,他承諾董裴軒,一定會親手幫他報。

蕭承陽回答,「兄弟妻不可戲,二皇兄行差踏錯,父皇自該好生教導,怎能助紂為虐,迫使兒臣退讓?此事傳揚出去,皇家顏面何存?」

「不過是個側妃。」皇帝道。

「兒臣不介意把正妃讓給二皇兄。」塞一個秦若水,想換他一個月月,這筆生意怎麼算都賠。

「兒臣誰都不要,只要徐皎月。」蕭承鈺說完,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幸好太子及時將他扶住,否則就要殿前失儀了。

想他一個大好男兒,如今卻只能落得如此,皇帝滿懷歉意。

皇帝歎氣,他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卻也是個爹啊,要不,當初淩雲卓送回來的證據如此充分,他為何高舉輕放?因為他是個護短的爹。

對老四,他都能夠這般縱容,對老二……他應該做得更多。

凝聲,皇帝向蕭承陽施壓。「陽兒,讓給你二皇兄,他好不容易看上一名女子,朕承諾日後你看上任何女子,朕都為你作主,就算十個、二十個,只要你高興,朕都為你作主。」

這話有施恩,更多的是示弱。

蕭承陽雙膝跪地,道:「兒臣這輩子也只看上一個,旁人取代不了月月。」

蕭承鈺見他如此,也跟著跪地,「除了徐皎月,兒臣寧願一世孤獨。」

「沒有月月,兒臣自願落髮到皇國寺為父皇祈福。」只是,以後國家再有戰事請自行處理,別來麻煩他這個方外人。

「沒有徐皎月,望父皇賜兒臣七尺白綾,了卻一身病軀,當年沒死成,現在死也不冤。」

兩兄弟竟還較起勁來了?皇帝頭痛不止,他日理萬機卻敗在家務事上,氣恨不過,他恨恨道:「不過是個女人,你們竟連兄弟情都不顧了,再爭我就賜死徐皎月,看你們誰能真正孤寡一世。」

他抓起硯臺,眼看著發抖的蕭承鈺,最終,那方硯臺還是砸在看起來結實很多的蕭承陽身上。

一身黑墨,他仍然紋風不動,擺明抗爭到底。

皇帝氣急敗壞,怒道:「出去,通通給我出去!」

見父皇動怒,太子扶起蕭承鈺往外走,蕭承陽卻凝了眼光,一語不發。

他越是倔強,皇帝越是憤怒,就沒見過這麼強的,「還跪著做什麼?出去!」

蕭承陽凝聲道:「月月是秦若水引到二皇兄面前的,父皇以為,她的目的是什麼?」

話說完,蕭承陽跪地一拜,起身離開禦書房。

但是短短幾句話,在皇帝心中激起千重浪,目的……秦家的目的是……兄弟鬩牆?對老四還沒死心是嗎?

蕭承陽走出禦書房,蕭承鈺還沒有離開,他靠在牆邊等蕭承陽出來。

蕭承陽看見他,卻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

「你放手,我會全力支持太子。」蕭承鈺說。

蕭承陽停下腳步,看看蕭承鈺,再看看太子哥哥,寒聲問:「這也是太子哥哥的意思?」

太子心知肚明,只要他敢點頭,他與蕭承陽之間就此恩斷義絕,可……他能怎麼辦?父皇的意思、兄弟的意思,他難道不想周全?

「兄弟相爭,父皇護短,不會對你們怎樣,只會為難徐姑娘,這是你們樂見的嗎?」

太子想賭,賭更喜歡徐皎月的那個會放手。

蕭承陽明白太子哥哥的意思,心底微微失落,太子哥哥長大了,愛護他的心思已不如幼時純粹。

蕭承鈺驕傲道:「信不信,我有本事把老四放出來。」

長年在病中,旁的事不能做,只能讀書,雖不涉獵朝中大事,卻也把朝局看得清楚透徹,蕭承陽有大將之才,他有治國良方,誰也不遜色於誰。

蕭承陽更驕傲回答,「信不信,就算他被放出來也無法作為。」

「你想賭?」

「不!我只是告訴二皇兄事實,並且,我不會讓月月成為賭資。」

她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不是物品,他不允許任何一點點的可能性讓她有機會離開自己。

蕭承陽滿滿自信,他的傲氣不是天生的,是從大大小小的戰役中磨練出來,比起只能紙上談兵的蕭承鈺略勝一籌。

「但……我想賭!」蕭承鈺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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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9-4-24 17:20:49 |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大婚之夜血染京城

沒人拘著她,徐皎月卻再不肯出府了。

秦若水輕輕鬆松就能讓她陷入巨大危機,現在打死她都不肯與那心機女正面對決了。

她成天關在屋裡,從系統大娘那裡找來一堆書、一堆影片,從《甄嬛傳》、《延禧攻略》到《如懿傳》,每一部都仔細研究。

人生第一次這麼上進,她要把宮鬥宅鬥這種事研究到淋漓盡致,當然,會這麼做也是因為娘親的強烈建議。

徐皎月的繡莊已經開張,雙面繡在京城帶起一股風潮,徐虹兒的脂粉鋪子也開了,風潮未起但生意不差,等保養品慢慢從使用者嘴裡得到口碑之後,肯定能夠賺得缽滿盆溢。而現在掛名為舅舅的「前世父親」衛梓,酒樓客棧已經選好地點,正在籌備興建。

過去,衛梓沒有打算在這個世界落地生根,他還盼著將時光機修復返回二十一世紀。但他遇見董裴軒了,他沒想到真愛會出現在這個朝代,雖然董裴軒還沒意識到自己是某人的真愛,但不急,衛梓會慢慢教導他。

而且徐虹兒在這裡,兒子、女兒都在這裡,他還回去幹什麼?

他打算營商求個安身立命,但是沒人曉得他打算在客棧下方建密室,製造劃時代機械。

匪夷所思?不可能?

哼,曉不曉得巴格達電池距離二十一世紀的四千多年前被發明出來?三千年前的埃及就有電鍍的技術?遠在秦朝時期的數學就懂得開根號?

請千萬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而他……現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古人」。

時序進入二月,是春暖花開的好天氣,這種時候應該外出踏青郊遊的,女子在嫁為人婦之後忙於家務,這種機會就少了。

如果徐皎月夠聰明,就應該好好把握,但……她一點都不想,不想再和秦若水意外碰面,更不想給蕭承陽帶來麻煩。

他每晚都到她床邊,卻絕口不提二皇子的事。

但他不說,哥哥說了,說兩個皇子為她鬧得兄弟鬩牆,說蕭承鈺求到皇帝跟前,逼蕭承陽讓步。

蕭承陽為難,卻不教她知道,她心疼他,只能用安分來回報。

打開宮鬥文,徐皎月又開始「發呆」,系統大娘說得對,這叫做職前訓練,良好的訓練才不會讓菜鳥上任時手足無措。

「小姐,二皇子來訪。」丫頭一句話,把她從「發呆」中拉回來。

「什麼?」

丫頭再說一遍,「二皇子來訪。」

他怎麼……來了?不是身體不好?不是連下床都覺得勉強?他這是……

「小姐……」丫頭再催一聲,徐皎月連忙點點頭往外走。見她這樣,丫頭又急了。「小姐。」

「怎麼啦?」徐皎月不懂,她怎麼一喊再喊。

「小姐要不要打扮打扮,這樣子出去見貴客……那是二皇子哪,太失禮。」

徐皎月輕哂,「不會啦,別想太多。」

不打扮都美得教人傾心了,再打扮還得了,她突然想念起當無鹽女的光陰。

徐皎月快步從丫頭身邊走過,往前院去。

走進廳裡,蕭承鈺拄杖朝她走來,徐皎月有些訝異,為什麼長輩都不在?

蕭承鈺笑道:「老夫人和夫人體貼,讓我與姑娘單獨說說話。」

徐皎月皺眉,這是哪門子的體貼?輕咬唇,考慮要不要拔腿就跑。

「姑娘擔心嗎?門是開著的,外面就有丫頭小廝守著。」他指指頻頻往廳裡探頭的丫頭小廝。

是啊,擔心太多,這裡可是慶王府,她的地盤。徐皎月違心道:「我不擔心。不知二皇子來訪,有何指教?」

「我想徐姑娘應該曉得,為了你,我和三弟鬧得厲害。」

「是,但我不明白二皇子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知道我與王爺已有婚約,這行徑……」她認真搖頭。「不妥當。」

「徐姑娘要不要先聽聽我的話,再決定我是否妥當?」

「二皇子請說。」

「倘若徐姑娘嫁給三弟:頂多是個側妃,至於未來的正妃……姑娘已經與秦姑娘交過手,想必對她的人品有所瞭解。兩女事一夫,對女子而言並不容易,若徐姑娘願意選擇我,我承諾此生絕不納妾,一生一世一雙人,必不教姑娘受半點委屈,如何?」

徐皎月垂眉,半晌笑了。「這建議對女子而言,是很大的誘惑呢,可惜……」她搖搖頭給了他答案。

「為什麼不?」

「那日我在對大狗說話的時候,二皇子聽見了,對吧?」

「對。」

「知不知我在林子裡遇見的大哥哥是誰?」

「莫非……是三弟?」

「對。四歲小童在林中迷路有多恐懼,二皇子必定能夠想像,但是他一出現,我就安心了。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答案,黑黝黝的森林裡,我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但是當他那雙比星星還亮的眼睛看著我,我就不害怕了。

「他背著我在山林裡奔跑時,我好快樂,我不敢吃生魚,他寵著我,給我采果子時,我好快樂,他為我在月下長嘯時,我好快樂,在他連話都不會說的時候,已經帶給我很多很多的快樂。

「你知道他學會的第一個辭彙是什麼嗎?是月月,是我的名字,我永遠記得他說出月月兩個字時,我們有多開心。

「後來我被徐家找回去,之後的日子……過得有點辛苦,但難受的時候,想著他就不難受了,傷心時想著他便不傷心了,流淚時想起他,淚水收斂、笑容現形……我想,在我還不真正認識他、認識愛情是什麼東西的時候,我已經喜歡他、愛上他,已經把他深深地刻進骨頭裡。

「你說得對,二女共事一夫很辛苦,但是我愛他的方法是——我願意為他犧牲、為他辛苦,即使很清楚他是高高在上的北陽王,是無數女子心儀的對象。即使我明白,他只會愛我一陣子、不是一輩子,即使腦筋清楚的我知道現在短暫的快樂必須用未來長遠的寂寞來交換,但是我願意,真的,我願意。」

她一大串、一大串的話震驚了蕭承鈺。

是什麼樣的感情,能夠讓女人如此義無反顧,明知道辛苦多、危險多,明知道一不小就是飛蛾卦火,她仍然堅持她的愛情?

「我會比他更喜歡你,更專情。」他咬牙保證。

「不對,二皇子並不真正喜歡我,你只是覺得我……有趣?與眾不同?你覺得我和其他女子不同,是因為我不害怕你的忠犬對吧?可你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是因為王爺教會我與狼群和平相處,因為野狼對他而言是家人,我愛他就必須學會愛他的家人,如果我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與眾不同,那是因為王爺,是他親自教會我的。」

蕭承鈺靜靜看著她,若原本對她只是感覺特殊有趣,那麼在這一番話過後,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一個大膽面對自己感情的女子,一個不懼威權的女子,一個即使明白自己的處境,為心愛的男人也要硬著頭皮往前闖的女子……

為什麼不讓他在多年前遇見她?突地,他羡慕起三弟的好運道。

【當!蕭承鈺贈正評三百點。】

【當!蕭承陽贈正評六百點。】

【當!蕭承陽贈正評一千點。】

……嗯?徐皎月轉頭四下尋找,蕭承陽在哪裡?

蕭承鈺無力道:「出來吧,不必藏了。」

他說完,蕭承陽從屏風後走出,兩兄弟對視,蕭承鈺說:「你贏了,我認輸。」

蕭承陽揚起驕傲笑容,道:「你沒輸,你只是運氣不好。」

蕭承鈺失笑,沒錯,他確實運氣不好。

喝一碗毒湯,丟了一生,錯失徐皎月,但是以後……「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這話是對蕭承陽說,也是對自己說的。他不會再自怨自艾、自我毀滅,他要振作起來,做一番讓人刮目相看的事業。

「送你一個禮物。」蕭承陽說。

「什麼禮物?徐皎月嗎?」蕭聖鈺還想討個口頭便宜。

蕭承陽沒有被挑釁,不過是個失敗者而已。「當年那碗湯,原本是要送進德妃嘴裡的,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那碗湯會進了你的肚子。」

「誰下的手?」

「秦貴妃。」

「你確定。」

「我從不說不確定的話。」

蕭承鈺緊了雙眉,秦貴妃……

蕭承鈺離開,蕭承陽將徐皎月抱進懷裡,他激動、他熱情,他有無數快樂在心頭翻湧。

「怎麼了?」他抱得她喘不過氣,徐皎月仰頭問。

「我也是。」

「也是什麼?」他的話讓人一頭霧水。

「難受時想你、傷心時想你、受傷時想你……就好了,我喜歡你的時間和你喜歡我一樣長。」

原來……對啊,他都聽見了,聽見她的告白。徐皎月笑著把頭在他懷裡鑽。

「相信我,不必犧牲,不必孤獨,我會愛你一輩子,不是一陣子,把快樂好好留著,你不需要用任何東西去交換。」

心突然間盛滿,她圈住他的腰,對著他的心臟,認真說:「我信你。」

時序往前推進,轉眼三月初三到來。

這天是北陽王迎娶秦相孫女的日期,在迎娶隊伍出門之前,送往慶王府的聘禮隊伍先一步出門,圍觀百姓被將近三百抬的聘禮給晃花了眼。

之前給秦家的聘禮,只有禮部備下的幾十抬,沒想到……

瞧瞧那對活雁多精神,送到秦家的雁子只是木雕的呢,不過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隊伍最前面那個黃金打造的大盒子上頭,不曉得裡面裝著多麼貴重的東西呢。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裡面是一捧泥土,光是打造得如此精緻的黃金盒子,就價值不斐。

果然,那句話的確是從王爺嘴裡說出來的,不是謠言,在北陽王心中那自己送上門的才是妾。

不曉得北陽王到底對秦家姑娘有什麼不滿,人家可是名滿京城的大才女啊,不過慶王府的姑娘也不差,聽說能七步成詩哪,可見得不是秦姑娘差,而是徐姑娘太好。

三百多抬聘禮終於岀門,卻耽誤了迎娶時辰,急得禮部尚書團團轉,肥滋滋的腦袋滿是汗。

說過要相信蕭承陽的,徐皎月努力了,只是在這個日子……她多少還是會落寞、還是會傷懷。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過了今夜,他們將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可以否認他和秦若水的感情,但無法否認,建立關係後的兩人將會不同。

很難不嫉妒呵,很難不傷心,只是他對她那麼好,她怎捨得讓他為難?所以她極力克制情緒,極力表達對他的信任。

昨晚他在她床上度過,她叨叨絮絮地說著笑話,想盡辦法逗出他的笑臉。

她假裝忘記隔天是他成親的日子,假裝他們會這樣子一直一直下去……

但天明,心,沉到穀底……

慶王府前頭很熱鬧,聽說他送來三百抬聘禮,所有人都圍著聘禮指指點點,都慶倖她不會受到委屈。

但她……已經委屈了呀,當他躺在別的女人身邊時,當他成為別人的丈夫時,她怎麼能夠限制委屈。

她的心矛盾而複雜,緊緊交握的雙手泄了她的哀傷。

「皎月,你快來看看,這是什麼?」董裴軒和衛梓進門,跟隨在後的僕婦將一個金色盒子抬進屋裡。

「這是……」徐皎月問。

「聘禮之一,送來的人交代,今天要你親自打開。」剩下的聘禮,老夫人全封了箱,打算大後天直接送往北陽王府。

徐皎月走上前,接過黃金鑰匙打開盒蓋,在視線對上裡頭的東西時,熱淚盈眶……裡頭是她為他做的第一件衣服,在池塘邊用兔皮做的,還有她的頭繩、她的帕子,她用三個銅板為他串起的項鍊。

多年過去,他始終沒丟掉?為什麼堅持留著?因為這是他人生中第一份甜蜜、第一份快樂,第一個想要永遠留存的記憶?

委屈被感動驅逐出境,她緊緊把小皮衣摟在懷裡。

她懂的,完全明白,在他成親的這天送來這些,他想告訴她,不管今天他身邊的人是誰,她都是他人生最初始的愛戀。

王府只辦幾桌喜宴,並沒有請外人,全都是軍中同袍,連太子想討杯喜酒都沒機會。太子心底明白,三弟這是在向父皇表達對這樁婚事的不滿。

他也知道父皇不會為此怪罪三弟,正是因為三弟心思坦誠、直來直往,父皇才會安心重用他。

當然,太子這個想法如果讓衛梓知道,應該會笑斷兩顆大牙。

不過也是因為衛梓教導有功,越是高明的腹黑者,表面看起來越老實忠厚,蕭承陽這樣、徐皓日也是這樣,表面上用的全是直來直往的招,但背後……不曉得走過多少彎彎繞繞。

就拿今晚的事來講,蕭承陽不動聲色就讓京城風雲變色。

眾人吃喝過後,他把後續之事交給徐皓日。

蕭承陽走進喜房,連桿秤都沒拿,一陣掌風劃過,秦若水頭上的喜帕落地。

秦若水抬眼望他,羞澀微笑。

這段日子她過得戰戰兢兢,深怕宮裡那件事讓徐皎月在他跟前告狀.導致婚事不變,她想好滿肚子說詞等著他上門時給足解釋,沒想到……風平浪靜,婚事照常進行。

她知道,他對待自己和徐皎月不同,知道兩家收下的聘禮差距甚大,但她咬牙隱忍。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對付徐皎月,她需要長足的耐心,她不急,日子還長得很,與其想著對付徐皎月,更重要的是,她得先把王爺的心拉到自己身上。

她不顧羞恥,聘請青樓老鴇來教導她房中之術。

這幾個月中,她勤練詩詞歌賦,甚至進廚房學做菜,即使她痛恨沾染了一身油煙味,仍舊勉強自己。

老鴇說,再正經的男人也管不住下面那三兩肉,只要伺侯好那話兒,再喂飽他的肚子,之後幾分情趣、幾分風情,就沒見過不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

她對自己有信心,相信能夠擄獲王爺的心。

秦若水看著遲遲沒動作的男人,蛾眉微蹙,柔聲問:「忙一日,爺要安歇嗎?」

「不急,先算算帳。」他的聲音很冷、表情更冷。

「算什麼帳?」她是害怕的,卻還是保持著溫柔笑意。

很可惜她面對的是蕭承陽,他不是普通男人,他是狼之子。

「用迷香迷昏月月,想擄走她的魯大山。」

他查出來了?心臟狂跳,胸口一窒,但她還是努力維持住臉上的無辜。

「王爺在說什麼?妾身不懂,莫非是徐妹妹對爺說了什麼?」

真會演戲,全然否認之餘,還不忘抹黑月月?這樣的人,怎麼可以留在月月身邊?

「她不知道這件事,魯大山是爺親手抓住的。」

她倒抽一口氣,捂住嘴巴,再也忍不住失態。

「不必懷疑,爺就在她的床上。」

「未成親先苟合,那樣的女子配不上爺。」她把話題歪到一邊,心裡算計著要怎麼把這件事情給鬧大。

一眼,蕭承陽看透她的心思,但她沒有機會了。

「你很聰明,曉得二皇子不樂意接觸外人,闖入者不是被杖斃,就是被惡犬咬死,你把月月帶到二皇子跟前,是想借刀殺人?」

「沒有!不是這樣的,我不曉得那裡住的是二皇子,我也是迷了路才會……」

他不聽,淡淡一笑道:「行了,其他那些造謠生事、惡言惡語就不多說,你必須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代價?他要殺了她?秦若水瞠大雙眼,直視他的眉眼。

不!祖父還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不敢、絕對不敢……

沒想到他沒有要殺她,卻道:「喝交杯酒吧。」

什麼意思?她糊塗了?她無法理解他在想什麼,無法掌控的恐懼讓她全身顫慄不已。

只見他笑著端起酒杯,當著她的面仰頭喝下,然……下一刻,鮮血從他嘴裡疾噴而岀,只覺一陣血霧,下一刻,血噴得她滿頭滿臉。

她來不及尖叫,就被撲上來的他掐住喉嚨,她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只是輕輕一掐,她的喉管傷了,傷得她再也發不出聲音。

她開不了口,卻清楚聽見他張嘴大喊——

「你、要、殺、我!」

下一刻,新房的門被人衝破,一群正準備要鬧洞房的武官闖進來……

這個夜晚不平安。

趙擎的事已過去半年,眼看皇帝遲遲沒有動作,當初的四皇子党徹底放下心。

他們認為皇帝對四皇子之所以高舉輕放,並不是因為偏寵護短,而是因手中沒有足夠證據,既然沒有證據……那麼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為一個趙擎,這些日子沒有人敢主動往秦相爺身邊靠,而今已經擺明沒事,再加上皇帝賜婚,這時候不上門討一杯喜酒就真是矯枉過正,反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因此當初牽涉貪瀆的官員們都上門了,可是幾杯喜酒下肚後返家,子時未過,許多人家紛紛派管事家丁到處尋大夫。

京城的大夫忙得腳不沾地,一整夜,人心惶惶。

消息傳進宮裡時,天色未亮,正在溫柔鄉里的皇帝震怒,匆促下床。

一個晚上,京城竟然死了十七名官員……

當名單送到皇帝跟前,他的拳頭狠很捶上桌面。

皇帝咬牙暗恨,好個秦進學!竟敢殺人滅口,他以為殺光那些黨羽就能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朕不是不動他們哪,只是想暫時維持朝廷平靜,待老四放出來再將他們一個個清理掉,沒想到這個老匹夫竟搶先一步把他們給殺死。

看著震怒的皇帝,傳話太監雙手抖得厲害。

拿人手短,這些年他收秦相爺賞銀頗多,不能不開口圓兩句話,奉上熱茶,他戰戰兢兢說:「皇上息怒,或許不是秦相爺所為。」

「不是他?這十七個昨天都去秦府喝了喜酒。」

「喝喜酒的人那麼多,也沒有各個出事啊。」

問題就出在這裡,怎麼喝喜酒的人那麼多,出事的偏偏是這幾個?要說沒有針對性,誰相信!

秦進學想做什麼?向太子投誠?

不對,既然那些人可以用錢買動,秦進學有本事讓他們為老四做事,就能讓他們為太子做事,那麼是……保住老四,以利日後東山再起?

他緩緩舒口氣,道:「來人把四皇子帶進宮。」

「是。」宮衛領命。

在宮衛尚未把人帶來之前,外頭一陣騷動,沒睡好的皇帝脾氣暴躁,怒道:「是誰在外頭鬧?」

總管太監到外頭一看,再進禦書房稟報。「稟皇上,是徐少將軍。」

大清早的,徐皓日來做啥?「宣!」

徐皓日一看到皇上,立即哭倒在地。「皇上,救救三皇子啊,三皇子快死了。」

皇帝怒目圓瞠,倏地起身,位移太快,一陣暈眩,他閉上眼睛,待暈眩過去後,問:「人怎麼樣?」

「昏迷不醒,御醫們正在搶救。」

「是誰在那裡伺候?」

「院判鐘太醫。」

是鐘太醫……很好,他的醫術高明。皇帝緩過氣道:「說,怎麼一回事?」

「昨兒王爺大婚,府裡只請了咱們軍中同袍,王爺心悶,不想喝酒,早早就回喜房,我們匆匆吃飽,本想著要鬧洞房,沒想到剛進洞房就看見王爺噴了新娘子滿頭滿臉的血,王爺說……秦氏要殺他。」

「可有證據證明是秦氏所為?」

「府裡的下人逐一審過了,合巹酒是管事姑姑備下的,在新娘進喜房前,有六名府衛一起看守,沒人靠近過屋子,而林姑姑是皇太后派過去的人。」

意思是,除在喜房的秦氏之外,沒人有機會下毒。

秦進學這是在演哪一出?犧牲孫女來斷太子一臂?「來人,宣秦相進宮!」

徐皓日聞言,忙道:「稟皇上,此事應與秦相爺無關,秦姑娘與四皇子青梅竹馬,兩人感情甚篤,王爺不願兄弟鬩牆,因此對這門親事一直抱持著反對態度,他盼著秦相爺能知難而退,進而成全四皇子與秦氐,沒想到……事情還是發展到這個情況。」

「竟有此事?」皇帝咬牙暗恨。

明知道孫女嫁得心不甘情不願,還非要成就此事,他這是想讓太子放鬆戒心,引他為知己好生重用?看明白了,他這是想演「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劇碼,果然是全心全意為老二謀劃。

「若非如此,王爺與舍妹不過是一面之緣,怎會急著求到皇太后跟前?還與二皇子鬥上那麼一場,不就是想作戲讓秦相爺看明白的嗎?

「王爺曾說過,待四皇子解除禁足,卻發現心上人被搶走,肯定要恨上王爺、恨上太子,兄弟鬩牆于國家朝堂並無好處,王爺時常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說著說著,徐皓日哭將起來,一臉的忠厚、一臉的老實、一臉的痛心疾首,他為他們家王爺揪心呀。

皇帝臉帶悲戚,這才是身為皇子該有的態度,這才是皇室之福……

徐皓日尚未退出禦書房,宮衛進來了。

雙手一拱,沉沉的聲音道:「啟稟皇上,四皇子失蹤了!」

十裡紅妝,慶王府嫁女,旁人是嫁妝一抬接著一抬,他們是三抬為一列,三抬接著三抬,一路往前。

誰讓慶王府財大氣粗,再加上北陽王府的聘禮及宮裡賞下的一百六十八抬嫁妝,要是不三抬三抬出門,恐怕夜深了,嫁妝還進不了王府。

「宮裡為啥賞這麼多,那可是嫁公主的規格。」有百姓問。

「你不知道嗎?北陽王快要死啦!」

「怎麼可能?」

「三天前北陽王不是娶秦家女嗎?沒想到秦氏竟在合巹酒裡下毒,王爺直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宮裡接連派出許多御醫,聽說看過的都直搖頭呢!」

「難怪,才辦完婚事,隔天秦相府就被抄家。」

「對啊,秦相爺不只給北陽王下毒,還在喜宴上毒死不少朝臣。」

「這秦家可真狠哪,秦相爺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不是為了奪嫡之爭,聽說那晩被足的四皇子逃跑,是在秦相府裡被抓到的。現在可好了,砍頭的砍頭、圈禁的圈禁,京城又是一番大動盪。」

「只可惜了北陽王,他是為國為民的大英雄哪。」

「可不是嗎,難怪王爺偏愛徐家站娘,人家忠貞潔烈呀,皇帝都命禮部停辦婚禮了,她硬是要嫁,還跑到皇帝跟前說生為蕭家人死為蕭家魂,她自願為王爺沖喜,還說如果王爺遭遇不幸,她便在墓旁結廬,青燈古佛伴王爺一世。」

「天哪,真教人感動。」

「要不,皇帝會賞下這麼多嫁妝?希望王爺能夠活轉過來,否則徐家姑娘真是太可憐了。」

婚禮儀仗緩緩前行,皇帝金筆一下,徐皎月從側妃變成正妃,這樣的婚禮風光十足,讓所有女子心生羡慕,可惜迎親隊伍裡沒有新郎,只有禁衛伴行。

浩浩蕩蕩的隊伍在百姓的耳語中,緩緩進入北陽王府。

徐皎月雙眼腫得厲害,她已經兩天沒睡。

前天蕭承陽中毒消息傳來,聖旨下達讓慶王府不必備嫁,昨天她頂著一雙兔子眼跪到殿前求嫁。

皇太后垂淚、皇后娘娘也哭了,心疼蕭承陽這樣一個好孩子竟落得如此下場。

皇帝看著態度堅定的徐皎月,心生感動,有人肯這樣對待兒子,他能不點頭?

在喜娘的攙扶下,她進入喜房。

所有儀式均省略,連喜宴也沒辦,徐皎月命人送來熱水,換掉嫁衣清洗過後,她只讓管事姑姑帶她去看蕭承陽。

看著床上毫無生氣的蕭承陽,徐皎月眼淚滴滴答答掉個不停。。

林姑姑見狀,低聲說:「王妃別這樣,今天是你們的大好日子。」

徐皎月點點頭,用力抹掉淚痕,對林姑姑也對自己說:「對,不哭,他會好起來的,對不對?」

她的問話,沒有人敢回答,幾個御醫垂手而立,在病床前站一排。

得不到回應,她垮了肩,聲音雖低,卻是說得斬釘截鐵。「你們不信,我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絕對會好起來。」

御醫們一陣輕喟後,全數退了出去,把這間屋子留給新婚的男女。

徐皎月坐在床邊,輕輕握起他的手貼在自己頰邊,像吟唱似的說著話,「你不會教我失望,對吧?你那麼強勢、那麼厲害,你一定可以健健康康站在我面前,對吧?

「我同皇上說的話,全都是真的,你敢死,我就敢剪去一頭青絲,就敢在你墓邊待上一輩子,你捨得嗎?你說要護我、愛我一輩子,你說不讓我用短暫的快樂換取未來寂寞,你要說到做到啊……」

她不想哭的,可是淚流不止,眼淚濕了她的衣襟、他的臉龐。

「你不好好的,我們怎麼生兒子?沒有兒子,蓋圖書館、練武場有意思嗎?」

她不停說著話,讓守在外頭的林姑姑聽得心酸,揮揮手,她讓大家退下去,說:「這裡有王妃就夠了,留兩個人在耳房守著。」

【當!蕭承陽贈正評五百點。】

徐皎月一驚,他醒了?傾身向前,她想要看仔細。

「噓……」他把食指放在嘴邊,虛弱地對她一笑。

「你……」

他輕輕拉過她,讓她趴在自己胸口,他在她耳畔用氣音說:「毒是我自己下的,栽贓秦氏,但她不無辜,那是她該得的報應。」

「所以你沒事?你在演戲?」她也用氣音對他說話。

「中毒是真的,否則騙不過那些御醫。」

「怎麼辦?你會好嗎?」

「別擔心,明天皓日就會找到『神藥』,他會治好我身上的毒。」

不意外的話,帶著「神藥」治好北陽王的,將會是多年前被冤枉抄家的董太醫兒子,董裴軒。

當年董家被秦氏所害,如今是該還董家一個公道。

徐皎月鬆口氣,這兩天她哭慘了,再多的粉妝都掩不住她的憔悴。

看她這副模樣,蕭承陽埋怨起徐皓日,這件事哪能瞞著徐皎月?

可若不是瞞著,徐皎月怎會到御前哭上一場,怎能成就後來的事情?

「上來陪我睡一會兒,明天就會雨過天青。」

她點點頭,除去鞋子躺上床,頭靠在他胸口上,徐皎月聽著他穩定的心跳聲,一夜好眠。

第二天,董裴軒果然帶來「神藥」,北陽王清醒。

第七天,北陽王餘毒盡解,徐皓日陪董裴軒進宮稟報。意外地翻出多年前的董太醫舊案,皇帝著大理寺徹查。

第十九日,大理寺查岀當年那碗毒湯原是要毒害德妃的,沒想到皇帝心血來潮進了德妃宮裡,那碗湯才會呈到皇帝跟前,不料皇帝見二皇子天真可愛,喂他一口,導至二皇子長年臥床。

下毒的是與秦貴妃交好的林御醫,董太醫不過是代罪羔羊。

真相査岀,董家平反,聖旨到達邊關,令董家族人返回京城,林御醫判斬刑,秦貴妃被關進冷宮。

秦氏一族完了,四皇子病情沒痾,而秦貴妃也一病不起。

當然,她想要病情痊癒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宮裡還有個要為自己討回公道的二皇子。

數個月後,這對曾經風光一時的母子,雙雙離世。

終章  終於,我們都幸福

屋裡燒著幾盆炭盆,天漸明未明,一抹魚肚白在天際翻起。

慶王和慶王妃垂眉一語不發,董裴軒和衛梓交頭接耳低聲說話。

最近客棧房間供不應求,讓消費者抱怨不已,他們打算再開第二家。

另外衛梓研發出玻璃製品,非常搶手,而那個未對外發表的蒸餾器實在太好用,他們計畫開一家酒莊。

北陽府的兩個幕僚沾上一身銅臭味,開口閉口都是生意經。

軟榻上,蕭承陽把徐皎月抱在腿上,她閉著眼睛窩在他懷裡熟睡,他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

光是看著她的睡顏,蕭承陽都覺得幸福,輕輕地將下巴頂在她額頭上,吸著她的發香,對於人生他要求不多,只求與懷中女子相守到老。

徐靖杉沒辦法像他們那樣自在安然,他不安地在屋裡來回走動,時不時側耳傾聽隔壁房間的動靜。

一夜了,徐虹兒的叫聲變得微弱,讓他擔憂不已。

他想進產房,但所有人都不允許,說產房的血光之氣對男人不利,他才不在乎這個,他更在乎的是,在虹兒辛苦的時候,自己能不能陪在身邊。

是徐皎月說服了他,她說:「爹,我們身上有好多眼睛看不到的髒東西,娘生孩子會有傷口,若髒東西染到娘身上,娘會發高熱,會有危險的。」

為妻子的平安,他點頭了,可是……怎麼會這麼久?

早知道生個孩子這麼痛、這麼久,就別讓她生,都三十幾歲的人了,不該做這麼危險的事。

淩雲卓和徐皓日見他這般,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擔心,姑母不會有事的。」

「對啊,當初娘在那麼糟的情況下都能平安把我和月月生下來,現在更沒問題。」徐皓日道。

徐靖杉深吸氣,走到董裴軒面前,「要不,裴弟,你進去看看你淩姊姊。」

當初那個「很糟的情況」有董裴軒在,便安然度過,如果他現在也在,情況是不是會好轉?這是拿董裴軒當幸運符的概念。

董裴軒笑道:「姊夫,你這是關心則亂,生育子女本來就是這樣。」

「那……有沒有辦法可以讓你姊姊不生了?」

「避子湯嗎?那對姊姊身體不好,現在問題不顯,年紀大了之後,毛病會一一跑出來。」董裴軒道。

「那個避子湯,我可以喝嗎?」

「男人要喝的是絕育湯。」他只懂得粗淺醫術,雖不高明,但從小耳濡目染,懂的也比一般人多、

「真有這種藥,裴弟給我熬上幾碗吧。」

徐靖杉才說出口,就聽見蕭承陽接話,「熬一缸吧,我也要。」

聽見這話,半眯眼的慶王和慶王妃倏地睜大雙眼。

兩老再寵愛外孫女也明白此事不可行,忙道:「胡說什麼,你們少年夫妻都還沒有孩子呢,怎麼可以喝?」

「蕭姓子孫多得很,不差我的。」

慶王妃勸道:「奶奶明白你心疼皎月,可你直沒有想過,若皎月一直沒有為你開枝散葉,外人會怎麼看待她?又有多少野心勃勃想攀上北陽王府的人會想盡辦法把女兒往王府裡頭塞?何況你們上面還有皇帝、皇后、皇太后盯著呢,當女人不容易啊,你別想這些歪法,如果有心,多疼愛皎月也就是了。」

徐皎月被討論聲吵醒,她揉揉眼睛,看著一臉嚴肅的蕭承陽,她咯咯輕笑,把他硬硬的表情給揉軟。

最近嗜睡得厲害,現在連坐著都能睡了,真是……

「娘還沒生嗎?你們在說什麼?」徐皎月問。

「待會兒讓大夫給你把把脈,都成親兩年了,怎肚子還沒動靜?」慶王妃說。

這事兒啊,徐皎月笑彎眉毛道:「我懷上了呀。」

「什麼?」瞬間,蕭承陽全身肌肉緊繃,抱著徐皎月的雙手出現顫抖現象。

徐皎月一句話在屋子裡炸開,慶王妃急了,「都懷上了還在這裡添什麼亂,回去回去、快回去……呃,別回去,王爺,你帶皎月回房睡覺,有身子的人怎麼可以熬夜,亂來!簡直亂來!」

蕭承陽才要站起身,就聽見徐皎月抗議。

「我沒熬夜,我睡得好著呢。」說完又往蕭承陽懷裡鑽,緊緊抱住他的腰,低聲說:「你的胸口是我最舒服的床。」

一句話,立刻把他豎起的眉手給拉彎。「懷孕為什麼不告訴我?」

「月事遲了幾天,覺得還不穩啊,想等幾天再說。」

「那是還不確定嗎?」董裴軒問。

「應該確定了吧,昨天吐過一回。」

「懷孕這種事是可以用『應該』來說嗎?」董裴軒瞪一眼不省心的徐皎月,抓起她的手腕細細號脈,片刻後點點頭,對蕭承陽說:「是懷上了,要注意些,但別太緊張,孕婦要保持心情舒暢。」

接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落在徐皎月身上,東問一句西問一句,問個不停。

徐靖杉悶了,那他的絕育湯呢?

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傳來,他像被針刺到似的,跳起來說:「生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徐靖杉的大喊給吸引過去,只見他拉開門直往外跑。

不多久,兩個婆子抱著包得實緊的孩子進門,道:「恭喜王爺、王妃,姑奶奶生下一對龍鳳胎,母子平安。」

大夥兒全朝嬰兒圍過去,慶王妃鬆口氣問:「姑爺呢?」

「姑爺進產房陪姑奶奶說話。」

徐皓日和徐皎月對上一眼,果然啊,爹最在乎的,還是他們的娘。

徐皎月拉開被子,想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

咦?

他們的手肘上也有一圈雲紋胎記,難道他們也有內建的系統大娘?

徐皎月又與哥哥對視一眼,笑了,因為弟弟、妹妹也能帶著母親給的福氣平安長大呢。

董裴軒和衛梓攜手走岀屋外,他們沒有為父為母的福氣,不過能夠擁有彼此,便是歲月靜好、幸福愉快。

抬起頭,衛梓說:「下雪了呢。」

董裴軒道:「皓日和皎月也是在這樣的天氣裡出生。」

衛梓笑了,新生命總是令人感到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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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樓主| 發表於 2019-4-24 17:21:01 | 只看該作者
【後記】一個圓夢的故事  千尋

先說一聲恭喜發財,新的一年又到了。

親愛的你,還會不會在每年的開頭擬定新年新計畫,或者對新的一年有任何的想像?如果會,那麼恭喜你,你還年輕、對生活仍然充滿活力。

我承認自己是個喜新厭舊的人,對新鮮的東西總是迫不及待,所以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有滿肚子的興奮與期待。

這是我寫的第二本系統文,好不好我真的不敢確定,確定的是,在寫這在書時,我很愉快,那種感覺就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看著陌生的人、吃著陌生的食物,試圖在陌生的氛圍中尋找幸福。

其實剛寫的時候,我對大Boss衛梓更感興趣,只是設定穿越的那個人是阿虹,於是在開稿之後,他不斷跳出來擾亂我的思緒,我試著視而不見,但他益發喧鬧咆哮,最後最後,他變成男主角的師父、女主角的爹,跳來爭取存在感。

這就是所有寫作的人經常面對到的問題——任性。不管是作者本身的任性,或角色的任性。

為了加入他的戲份,前菜變得稍冗長,也許會讓讀者有些不耐,如果你不耐煩了……先在這裡說聲抱歉。

至於男主角,我記得「狼童」這個故事是在我小學二、三年級的圖畫書裡面看到的,而高一的課本中再讀一回。

這是真人真事的故事,圖畫書裡面把重點放在養育狼童的科學家多麼有愛心及耐心,如何將孩子慢慢帶回人類社會,但課本的內容則著重于人類性格形成期的重要性,零到六歲的教育會如何影響人類一生。

我很難過的是,被找到的兩個女狼童,都沒有活得太久,而她們錯過語彙黃金期,就算給予再多、再好的教育,一輩子始終沒有辦法像正常人那樣說話,沒辦法真正融入人類社會。

小學時期看過這個故事後,心裡很沉重、很遺憾,也很傷心。

當時我便想著,如果是我,我會怎麼教她、愛她,讓她變成一個很厲害的人。

這只是一個年幼無知兒童的想法,不可能辦到的,但在若干若干年之後,我終於把腦袋裡的想法寫出來,狼童蕭承陽用我想要的方式長大了,想法唯美、過程浪漫,不真實卻能夠自我滿足。

我滿足了,那看過這個故事的你呢?也有幾分滿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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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20-11-13 19:10:24 | 只看該作者
加賴:ggy896y“上岸潮”來襲  除底價外  全場約妹打七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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